第四十一章 守岁
我见状不由莞尔，伸手揉揉洽儿的小脸。
洽儿轻轻一叹，垮着脸，紧抿着嘴，双眼无辜地看着我，像是被遗弃的小狗，眼中带着深深的悲哀和失望。
好个冰雪聪明乖巧娃娃，我心底喜欢异常。
“噢，后来天上的玉帝，看他刚直不阿，就命他做了捉鬼的神仙。”我不忍心开始往好处说道。
唉，虚构钟馗读书人身份和冤死后显灵成神故事的原因，只怕是人们对这个悲剧人物的心理安慰吧。
古代科考，从来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如意的人不知有多少！
他轻轻松了口气。
“洽儿，长大后要做个正直的人，好人才有好报。”我盯着他的黑眼睛，认真道。
洽儿咧嘴一笑，乖巧的点了点头。
------------
小孩子真是忘性大呀，乖洽儿一会儿就独自在一边拖了个竹竿满院子玩骑马了。
“洽儿，喜欢骑马不？”小韩一边收拾杂物，一边随意问道。
“喜欢，等长大我要骑真马。”洽儿仰着小脸，稚嫩的童音带着一丝甜的语调。
我从晾杆上收起早上洗净的床单、窗帘等物，点头：“嗯，等洽儿长大，骑着白马，一定是个玉树临风，飘飘似仙的白马王子哩。”
“白马王子，是不是很有学问的好人？”他疑惑地眨着大眼睛。
“是，是呀。”我暗暗一笑，这不应该算是误导儿童吧。
“那，一定要骑白马吗，黑马、红马、黄马、灰马……都不行吗？”
“行，什么马都行！”我不由扶额，好笑地连忙点头说：“只是骑白马最帅，所以王子才选它。”
“帅？帅是啥东西？”
“哦……帅，是最威风、最有学问的意思。”
他兴趣盎然拍拍小手，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大声说：“那好，我也选白马。”
小韩收好院子，洗手后给他擦净汗津津的小花脸、小手，笑眯眯说：“好好读书，长大才有白马。”
洽儿瞥了我一眼，我微笑颔首。
“嗯，我好好读书！”他认真地说，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小韩摸摸他的头，笑而不语。
我将窗帘和门帘都挂好，又将每个床间的被褥换上。
小韩己收拾好阁楼，正挂着几盏我们自制的灯笼，这一下终于有了喜洋洋过年的气氛。
-----------
月华烧好热水，杜绣娘给洽儿洗澡换上做好的新衣新鞋。小家伙兴高采烈地坐在小椅上，憨态可掬的又开始写字描红。
对于孩子，过年可能是他们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了。
“小韩，水烧热了，你们去洗澡吧。”我往灶里又添一块木柴，催他们。
上个月请木匠做了一些仿明朝的桌椅板凳，总算让我把很不习惯的跪坐着吃饭，跪坐着待客的生活方式解决了。另外，还做了两个一米多长的椭圆形木澡盆，桐油刷的内外壁透出深黄色的木纹，上下两道铁箍，远远的就可以闻见淡淡的天然木头原香。
嘿嘿，来唐朝一趟，咱也不能光干活，有时候，还要来点小享受吧。
杜绣娘蒸好红枣年糕，端来馅和面粉，我和她边包饺子，边轻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洽儿在一旁捏着面团玩。
“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牢丸（饺子）？”她擀着面皮，问：“肉馅、菜馅、素馅的我都做了一些。”
“都好，我都喜欢。”我心里一热，感激地冲她笑道。
“不挑食，真好养。”她一怔，不由轻笑道。
“嗯，我妈也这么说。”我亦是一笑。
“你妈？”她眉毛一挑，迷惑不解。
颓然的叹口气，将几颗洗净的花生、糖和枣等分别包进饺子里。这是中国的老传统了，据说吃到糖的人，来年的日子更甜美，吃到花生的人将健康长寿，吃到枣的人将早生贵子。
貌似，我们这几个人目前没有谁与早生贵子有关系，包枣仅是一个习惯而已。
又过年了，不知道妈妈和爸爸是不是和往年一样，也在包饺子？
我这个宝贝女儿不在身边，真不知……
“呀，包得真好看。”月华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
她的小脸就像初春的第一朵花，娇俏迷人。一身淡红色新衣，绣着一枝梅花的短襟小袄，同色丝质长裙，脚上穿了双也绣着几朵梅花的绣花鞋。将头发梳成两个小髻垂在太阳穴两边，用两根鹅黄色丝带固定住。
“啧啧，真好看。”我不由一声赞叹。
“我都看了半天了哟。”洽儿张着大眼睛，紧盯着饺子看，并嘟起小嘴轻轻的说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煞是有趣。
“小馋猫儿。”杜绣娘好笑道。
“来，洽儿。”忍着笑，我耐心地指给俩人看：“这个叫月芽，包的是肉馅的，这个元宝包的是三鲜的，那个麦穗花饺包的是菜馅的，还有荷叶饺包的是……”
--------------
摆满一桌饭菜，点起灯，几个人酒食相邀，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杜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端起酒杯，敬道。
“不敢不敢，我母子俩人多亏了米兄弟的照顾，才有了今天。”杜绣娘眼圈一红，连忙摇摇头。
“杜姐，”我暗暗轻叹一声，急忙夹起一个有花生的饺子，放在她碗里，安慰道：“洽儿懂事聪明，你又手巧能干，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是啊，杜姐姐，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月华的眼圈也红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音，道：“若不是遇见了姐姐，我们这几个人，只怕都已经……”
小韩咬着下唇望着我，用力点头。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心一痛，我赶紧拿出手巾，轻轻地给他擦泪水。
都怪我，实在不应该提这个话题的。
“姐姐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急切而坚韧道。
“嗯嗯，姐姐知道，小韩一直很努力。”我笑了，眼中竟渐渐地弥漫起水雾，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点头。
“姐姐？”一旁的杜绣娘，上上下下的开始打量我，疑惑的问。
我顿时一愣。
小韩和月华也僵住了，红着脸，怔怔的看着我，不知所措。
“你，你不会是？”杜绣娘惊叫道。
“……”我苦笑着，点点头。
“难怪，我就说嘛，男人怎么会长的这么俊俏。”
“嘿嘿……”
“你呀，你不知道那些绣娘，每次见你，眼睛都快不会动了。”
“呵呵，这个……”
“那个林绣娘还想给她一个侄姑娘作媒啦，又怕你看不上。”杜绣娘笑了起来，感慨道：“聪明，有学问，长的又好，还会做生意，这，那个姑娘配的上你。”
月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小韩嘴角也不禁一弯，笑的胸口起起伏伏，振动得厉害。
我无比抑郁。
-----------
吃罢团年饭，围坐火炉旁，开始守岁。
洽儿早早的就睡了。
我用红纸包好压岁钱，偷偷地放在小韩他们三个小家伙的枕头底下。杜绣娘比我大，我不便给压岁钱，想了想，就在洽儿的红纸包里放了双份。
凌晨三点多，我和月华终于坚持不住，也睡了。
通宵守夜的只有杜绣娘和小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