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章节:日子在一天天的生长
过度章节:日子在一天天的生长,米的秸秆也在长高长大,只有柔软的微风轻拂,静如芷水
农村的日子是一天天的变好,不敢说是已经小康了,最起码的是,脚步已经迈进了小康的轨迹,并且发展的还是如火如荼、顺风顺水。农民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看看庄里,米家庄不是特别偏僻的村庄,最好的一个标致就是在国道的边上,按当地人的话说,这是川畔上的地方,人也就叫川里人。后老山的人叫乡里人,住在乡山圪崂,出行就不方面的厉害。去趟县城光是走路就得走半天,来回就是大半天,这还是挣命走了。到城里还能做个什么。米汤前几年羡慕的那家人家,现在在庄里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了,大部分人家都达到了那个样子。砖圈的墙,三孔窑,展堂的石头面子,缝缝拿白灰勾的清清楚楚,门窗都是好木料做的,窗格子大大的,简简单单。谁还用纸糊窗子了,都是拿玻璃,既方便又亮堂。窑檐拿砖盖的,上面还有漂亮的花栏子。想要再好看些,那就用瓷砖把檐头一包。院子里也都是砖铺的,下雨什么的,再不用说在稀泥滩里走。主要的是窑里的脚地下安了地板砖,下雨天外面要是个稀泥滩,回到窑里一踩一个泥脚踪。那还怎么拾掇。就在院子里铺砖。墙白格刷刷的,锅台是拿细水泥打的,黑油油的。炕上的也是水泥漫的,一年下来也扫不下些黄尘,家里就好身。水再不用担了,全庄是自来水,从后山找了一股很大的甘泉,用塑料罐子引出来,甜甜的凉凉的水就流到了瓮里。门也是城里人说的防盗门,走哪里去串,窑上的门一锁,再把大门一锁,双保险,就不怕贼偷了。米汤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床上吃饭,是洋芋擦擦熬小米米汤。米粒在家里吃着了,不外面来。家里有电视了,不晓得怎么了,最近也是迷上看新闻,可是关注了。窑里的灯亮起来了,吃完了,空碗拿在手里,看着个自家的窑,还是土窑,庄里现在住土窑洞的不多了。再看看周围的人家,都是新石窑。庄里人也都说,米汤,你也圈几孔窑洞么。米汤就谦虚的说,没钱么,圈窑是要钱了。受苦人肩膀上扛着锄头,在她家的硷畔停站下,吃着烟。你家没钱?谁信了,这庄里说谁家没钱都信了,就是不信你家没钱。银行的行长说他没钱,你会信吗?她就细细的给分析没钱的原因,说,你们也是看见了,我家娃娃多,四个娃娃,都是念书了。大坏种和三老人也是念到高中和初中的,剩下的两个,现在也都是在念大学,一年下来每人得一万多,受苦人的点力气么,能供住两个娃娃念书就不错了。还哪里有钱圈窑,我和米粒都是硬从嘴里一点点一点点往出节省了。庄里人叹了口气说,你们这就是费钱,也有盼头了,娃娃将来大学一毕业,都是公家人,吃公饭的,你们就不用愁了,享清福了。看看我家的几个现世报,早早的就不念书了,一年一年死在家里,让出门出,不管揽工什么的,多多少少挣点么。去了没几天就回来了,就身在家里,吃了溜达。她说,都一样,娃娃们还小,再大点就好了。我家也有难处了。她说的是实话,米酒现在还在外面了,没有一丝的消息,不晓得是死还是是活,估计是活着了。米香米香,疯疯癫癫的,一阵好一阵坏,也是麻烦。庄里人走了,她也站起来回家里去了。
坐在炕栏上,越看窑洞越难受,黑苍苍的。米粒把碗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放在锅台上了,在脚地下的小凳子上边吃烟边看电视。她说,你吃不了?不吃的话我就拾掇碗筷了。米粒说,不吃了。碗筷在盆子里磕磕碰碰的声音很清脆,她无心的洗着。手一滑,一个碗像个泥鳅一样掉在了地上,碎片斑斑。她去外面拿了扫帚和小簸箕,打扫干净。不想洗,放会,等会再洗,手在腰裙上揩干,靠在灶火边的炕栏上,看着窗子,窗纸发黄,过段时间就要打扫家,把窗纸撕掉重新糊上新的。新的旧的都一样,就是黑暗暗的,家里和个地洞一样。也不能全怪窗纸,本来家就是个土窑子,要窗子给照得多亮,就是窗子卸了了也是无济于事,徒劳。什么都是相互的,两好并一好。一个人心里生着闷气,她闷声闷气的说,米粒,我想圈窑了。米粒转过头,看着她,似乎眼前的这个人不认识,十几二十年的相处都是虚幻的过去,失忆般的回忆,都没有存在过。米粒说,你疯了吧!咱们地盘倒是有,可是哪来钱啊。她说,先借。你说说,咱俩也都是四十几五十的人了,一辈子就住这么个烂土窑子,死也往这死?受了一辈子,到老不说和人家一样享清福,就是住几天新窑也行么。不光光是咱们住,将来也是娃娃的个窝,落叶归根,这里是个根,什么时候也丢不了。米粒的眼神缓和下来,认认真真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也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老了,不知不觉的就不年轻了。吃什么,牙口不好,比较硬的就咬不动了。她看到他,黄刷刷灰雾雾的头发林林间有了白头发,粗糙的脸不可能用什么化妆品抹出年轻。掩饰不住,腰也爬爬的,直直的就开始变弯曲了些,弧度不大。他看到她,有本事是有本事,现在很明显的不如前几年了,提点重点的东西,走路走不快,蜗牛一样的前进。手不时的就麻木,脚也是,有高血压,经常说头晕。唉,岁月不饶人,身体就一部机器,新新的用着用着就不行了,浑身上下尽出问题,最后就报废被扔弃。
米粒沉默着,不合时宜突如其来肯定的说,圈窑,就圈窑,就这么定。她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前面还是不同意,觉得是困难重重,很难走通。此刻,却斩钉截铁的说,同意了,就这么做。钱不要怕,我给咱翻闹。她的心情好起来了,本来天气预报说有雨,天都阴沉沉的,一道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天空,逐渐的开始了晴空万里。她就是一个劲的点头,麻利的开始收拾碗筷。
晚上,她没有睡着,米香早早的就睡了。米粒也受了一天,在地里让黄尘扑得灰茂茂的,叫洗一洗再睡,也没洗,说累的不行了。她坐起来,看着窗子,月明明的,是十几了,月就满满的。看着睡得香的米香。她就开始犯愁了。娃娃是个好娃娃,都是让那帮不知名的孙子害得。那帮子人,就是不说也能晓得是谁了,就是张美叫来的。归根结底在米酒身上了,她恨透了这个大坏种,要是他不强奸人家张美,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么。看看把米香害成什么了,整个一个前途光明的人,一辈子都毁了。都是因为这肮脏的哥哥。她着当妈的,心里也是恨了,有时候心里也可怜在外面的他,可是一看到米香就全是恨了。他们当爹娘的迟早要死了,米香还活人了,死了谁照顾她,就是谁,姊妹子都不如爹娘。幸好,米团和米粉争气,都考上了名牌大学,将来肯定是好的,有希望有盼头。庄里谁家顶她家,她这也是命好。嘴上不说,心里想,不如你们谁家,你们家的一个个娃娃都是戳牛屁股的,我家的是大学生,是名牌大学的。心里都明明的。就住的窑不能比,不用失落,用不了多久就一样了,甚至比他们的都好。
夜深了,是几点她不晓得,就听见墙上的钟在响,秒针铮铮铮的走着。进行着,人生,生活,生命,一切的一切都在前进,后退也是后退中的一种前进。最最不可能后退的就是年龄,也是时间。一圈圈,尽管只是不停的在转圈圈,但是无知无觉中分针已经悄悄的带着时针在移动。人又何尝不是?
不能数着时间过日子,就大大咧咧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时间是不能精打细算,也不能锱铢必较。斤斤计较只会让你的人生灰色哭泣伤感。
夜,不管怎么说,都是睡觉的最佳时机。她睡着了,离天亮也许只差两三个小时,也可能是几十分钟,甚至是一两分。那也是睡着了。
这年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2000年的春天。
补充
花栏子:方言,就是拿砖垒的墙,大概就是一米多点,是装饰檐头用的,中间垒出各种花样。让窑整体看起来大方美观。
翻闹:方言,就是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