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烟火皇帝
朝贺果然是热闹的，这白日里只见贺柬不见人的那些大臣如今都面对面的互相问侯着。
平阳殿张灯结彩的，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喜气。随着爆竹声的响起，宴会正式开始。
与往常的宴会不同，朝贺会上人多，所以，采用的是流水席。
我来之前已经吃过饭了，所以懒得在餐桌上和他们这群人应酬。我和父亲报备了声就溜了下去，自己寻了一处幽静的地方休息着。
“上官子墨！”我这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一声喊声。
“唔？”我转过头看向声源。“是你？”
“呵呵，你还记得我啊！”轩辕洬的嘴角带着笑意，十分自觉的坐到了我的身边。
“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变了许多。”我懒得和他遮掩，轻轻的哼了声。
“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儿没变，真让人羡慕。”他抬着头看着凉亭的上方，星光凝在他的眼中。
我看着他，似乎又想起那个胖嘟嘟的受尽欺负的大孩子。记忆慢慢涌了上来：
“你是上官子墨吗？”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一脸的天真无邪。
“上官子墨是我的老大啊！”那憨厚的笑仿佛还在眼前…………
我看着面前的轩辕洬，那胖胖的孩子的脸与他现在剑眉倒竖，薄唇微勾的英俊面孔渐渐融合。
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有些怀恋的意味。
“你长帅了不少喔！”我踢了踢脚下的这块地板，说完这句话也仰着头看向天空。
“帅？”他有些茫然的看向我。
“呵呵，就是说你英俊很多拉！完全看不出你是当年那个小胖子哎。对了，你这么多年过的还好吧？我听说你现在可是边关赫赫有名的将军了。”
“哪里有什么赫赫有名，不过是抬举罢了。不过，要不是听你的话去学武的话，我怕是连弓箭都拉不出，如今哪能去战场杀敌立功。”他转过头看着我，嘴角的笑意异常真诚。“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
我抬着头看着天没有说话，听到他的道谢我心里只是一阵阵儿的心虚。
当年我让他去练武只是为了躲避保护他的责任，如今却成了他感激我的理由。
“你呢，过的好吗？”
“还好”我双手抱着脑袋，头靠在手臂上认真着看着天空闪烁的星星。
“当年我们还真以为你失踪了呢，那动静可闹得不小，皇兄可被父皇好一阵儿的责骂。”
我有些奇怪的转过头看向他，皱了皱小鼻子“干什么要责怪他？”
“因为大家都以为是他将你偷藏了起来，他那高阳殿里可是里里外外被搜了好几遍。”轩辕洬说得时候嘴角带着笑意，似乎是当一个笑话说出的。
“他……他没那么坏的。”我忍不住替轩辕繆辩护。“他只是表面上有些……”
“子墨哥哥，子墨哥哥”是珠娟公主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一缩，猛地跳上了亭子的边角，下意识想跳进亭子下的灌木丛。这脚刚抬起，眼睛扫到身旁轩辕洬奇怪的眼神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我有些尴尬的跳落在地上，耳朵有些烧红。
珠娟公主已经提着裙子小碎步奔了过来，我则已经乖顺的站在亭子里。
她一下子冲上来就抱住了我的胳膊，“你果然在这里，子墨哥哥。”
我连忙将她的手推开，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几步。“公主殿下，请自重。”
“珠儿，别胡闹。”轩辕繆也紧跟着进了庭院，看到珠娟公主对我的纠缠，他立马就皱眉大声斥责道。
“珠儿哪里胡闹了，太子哥哥净会冤枉我。咦，十三皇兄，你怎么也在这儿？”珠娟公主好像才发现他的身影。
“你这丫头，眼中哪里还有我这皇兄的影子？”轩辕洬的笑意第一次到了眼底。
“哪有？”珠娟公主露出点小女儿的娇羞，低着头躲过轩辕洬调侃的目光。
“你也在这儿？”轩辕繆似乎也才发现这轩辕洬，不过他看向轩辕洬的表情可是充满了不喜。
“臣弟给皇兄请安。”轩辕洬赶紧行礼。
这就让夹在中间的我有些尴尬了。我这是跟着他行礼也不是，不跟着他行礼也不妥。
我思量了下，还是拱手行礼“参加太子殿下。”
“今个儿新年头一天哪里有那么多礼数，免了。”轩辕繆摆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
“谢太子殿下”我连忙起身，轩辕洬早就站立在了一旁。
“子墨哥哥，你为何要躲到此处，教人家一阵儿好找。”珠娟公主拉着我的手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子墨错了。”都是不好得罪的小祖宗啊！
“什么情况？这小小的庭院如此热闹？”又有陌生男子的声音。
众人赶紧转身，这一看来人立马跪了下去。
“草民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给父皇请安。”
好吧，就我这喊法一支独秀了。
“免礼”皇上被身旁的太监扶着，慢悠悠的说出这俩个字。
众人起身，恭敬的站在俩边。
太监给皇上摆了个椅子在亭子外，他坐下时忍不住掩嘴轻咳了几声。
我抬眼看着他，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青，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父皇，您今个儿怎么出来了，太医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珠娟公主跪在皇上的身旁，仰着头，心疼的看着他。
“呵呵，傻孩子，那些庸医的话如何能听得？”皇上伸出手抚摸了下珠娟公主的头，他伸出的手干扁的让人不敢相信那是活人的手，仿佛被什么将精气都吸尽了。
庸医，果真是庸医！
我心里冷哼一声，实在是不能接受那记忆中保养的极好的老狐狸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父皇还要多多保重龙体才是。”轩辕繆恭敬的立在皇上面前。
“嗯”皇上抬了抬眼皮，回的极为冷淡。
轩辕洬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我的身后看着皇上，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老狐狸看向我这边，脸上带着宽慰的笑意。我不知道他是在看我还是……
“你过来。”他冲我的方向招了招手。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相信。
“就你，快过来。”他脸上的笑意不减。
我不敢怠慢，恭敬的跪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我，嘴角上扬。
“一恍眼，你都这么大了。”
“呃……皇上还记得草民？”
“你倒是没有当年那么机灵了，朕如何会不记得你，你不就是上官家的那个天才小公子？”
“皇上抬举子墨了。”话虽这么说，我的脸上确实柔和了许多。
他将手搭在我的手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是越发招人喜欢了，连我这宝贝女儿也拜倒在你的风采之下。”
我的手搭在皇上的手上，脸色一变“这……”
皇上以为我是说珠娟公主的事儿，脸上笑意更甚。
“怎么，害羞了不成？”
我看着皇上慈祥的脸，心中越发忧伤。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如何还能笑的出来。
“父皇就不要拿儿臣开玩笑了拉，儿臣可还想在父皇面前多待几年。”珠娟公主怕我难堪，主动为我解围，她虽然想要成为我的妻子，却不想逼迫与我。
“傻孩子啊，就算你有心陪朕，朕也陪不了你多久了。你要是现在能嫁出去，朕反而能宽心。”
“父皇净是胡说。”珠娟公主听皇上这么说自然是不开心，整个五官都挤作了一团。
“呵呵，好了，好了，今个儿新年头一天朕就不说这晦气话了。”他安慰着有些不快的珠娟公主。“走，跟朕一起去前殿看看你十三皇兄从边关带回来的烟火。”
珠娟公主立马笑了，第一个叫嚷着要去前殿看烟火。
一群人慢慢的走过去，只有她提着裙子奔在前头。
“快点儿，快点儿～”她回过头催促我们。
一群人慢慢的往前殿走着，还没到殿前，烟火就已经冲上了天。
“砰”一个个的烟火在夜空中绽开，很快就消失了。
但是天空却没有暗淡下去，接下来的烟火不断的照亮着夜空。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些璀璨的烟火，又看向站在我前方的皇帝，叹了口气。
他如今和这烟火又有什么不同，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要不是有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怕是早就撒手人寰了。
夜越来越深了，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我看着满脸满足的仰着头看着天空的珠娟公主，头一次对她产生了怜惜。
她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要是能一直保持下去该多好啊！
可惜的是……
我在看别人时却不知我也是别人眼中的焦距。
轩辕繆看着仰着头一脸沉重的上官子墨眼中某种情绪越发浓郁。
轩辕洬静静的站在人群的最后，冷冷的看着轩辕繆紧紧盯着上官子墨，他看向上官子墨的眼神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而当他扫向皇上的背影时，悲伤一下子灌满了他的眼眸。
你站在桥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把他们当做风景。
却不知道站在桥上的你，也是他人眼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