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
樊月与她讲过一课,大约是说,人与人相见靠的是缘分。他不来找你,万一人家是有事,万一人家心情正不好着,不来找你也算是个正常事。所以,绿萝得出了个结论,师父他老人家恐是不喜欢她,不想见她罢。
唔,这个结论成立。
织梦者恍如梦一场,,从梦中醒来,瞧见绿萝靠在床边,手还搭在他的被子上,难道是昨日晚上痛他一起睡的。不留痕迹般,他掀起有些干涩带着血腥味的嘴角勾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觉得这回睡的不错。
自那人一日晚上来过庆林住的院子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办法醒来,之后过去好久,就到那术法有一日竟然自己解开了。大概是有什么事发上了。织梦者脑海中蓦地飘过这几个字,心果然提上了几分,原本束在这身上的术法有一日自个儿解了,算是稀罕事。
抬起手僵绿萝耷拉下来的头发挽了些回她的耳后,她清新略带些柔美的小脸就微微的发出柔和的光来,像是外面月亮撒下的一室清辉。绿萝大概就像这样的女子,动起来之时,大约是如同她本性一般,静时可以如同湖中的莲花一般。
没了那个碍眼的存在,织梦者的手放的忒实过于豪放了些。先是放在她的耳后,然后是脸,再是唇,然后想趁着夜黑风高,轻轻的偷亲一下。一重力蓦地放上他的脑袋,向着反方向蓦地一推,一抹纤白的身影飘然而至,一室的烛影轻轻晃动了一番。
“我还以为你死了。”织梦者还一顿郁闷,很是不高兴的说道。
“你还苟且活着,我大概也是要陪着你。”樊月一句话噎得织梦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了半晌,“要你陪我。”
樊月捏了个诀,将绿萝身上的毯子盖的好了一些,方掀了袍子坐下,顺道还为自己泡了壶茶。屋中有烧着水的壶,恰恰冒着咕咚咕咚的热气。
“什么事?”织梦者一番话,有种主人的架势。樊月半眯着眼,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来看看我徒弟,顺道看看你受那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滚滚。我特意除了东海来瞧着热闹,还好,我见西天有异象,掐指一算,是今日了。便扔了事,前来瞧瞧。”
“我若是不受那雷呢?”织梦者咬着牙齿问道。
“没有若字,你必须得受了,魔界没你去处,那闹地荒呢,你想去跟一群长得其丑无比的魔住在一起。”樊月这话说的是真的,魔君为了不让织梦者回魔界,前几日才呈了帖子给天母,说魔界没地儿腾出来给织梦者了。
织梦者眼皮略微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念起,魔界地广无几个小魔,什么时候有那么多了。正欲开口问,樊月首先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不知。收拾收拾吧,天雷马上就来了,寻个僻静之处,不然劈着钱府这院子,怪可惜的。”
新春这个时候,西天却有浓黑的云携着狂风沙石,已势不可挡之势朝着东海袭来。隐约有轰隆轰隆的雷夹杂在其中,经个四十九道天雷,他还是有这魄力了。毕竟也有万把年了。忘川崖附近,那片云彩停留在此处,下面站的是一身黑色云袍的织梦者,长发被狂风吹得到处飞舞,引得他脸上黑色的文案暗暗的生疼。樊月坐在一团祥云上,手上捏了把从屋中抓来的瓜子儿,一下没一下的剥着。
樊月是天地孕育出的仙胎,自古以来就存活于天宫境内的一处仙泽浓厚的深潭中,诞生之初,天母将他甩到四海八荒的蛮夷之地极炼深处,那里到处关押的都是冥顽不灵的妖物。从小就练就的一身好本领,从一名小小的仙胎升至上仙这个职位也是花费了些时日的。这天雷他大概是受了许多,倒不觉稀奇了。
樊月今日是受了天母的旨意来的,不过,来看他的倒死不活的样子,其实樊月也是很乐意的。
不过庆林的身子,他还是要担着些。绿萝那丫头指不定会找他拼命。
天雷卯足了劲劈了道雷直直的打在织梦者的身上,顿时那处地就被凿了个大坑,还冒着黑烟。樊月一愣,这天雷与他升至上仙时受的雷大底差不多了。不知扛不扛的住。管他呢关他什么事。
樊月琢磨着这事发展下去不怎么好。虽然织梦者有些讨厌,好歹跟他比起来,还算是广得天宫众位仙友的欢心。唯独天母对他不甚喜欢。
天雷滚滚之后,大概就是菩提树的开花了。顺着最后一道雷炸开,平地里长出了一株齐天高的菩提树,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菩提花,荡落枝头,开出满山的惊华。织梦者差点活不过来,幸得樊月及时赶到,渡给他一些仙气,才免了他受这天雷的死。
“怎么感谢我?”樊月在他身后沉沉的说道。
“归来天宫之时,来我宫中抱坛酒回去吧。”织梦者全身笼罩在紫气蕴育的仙泽中,菩提花围绕在其身旁。樊月甚是受用的点点头,啪的收回扇子:“这提议甚好。”
菩提花越开越多,照亮了忘川崖的每一处,许多草受着这仙气,顿时幻化出小人,跪在地上,参拜两位神仙。樊月紫眸一眯,望见天边出现的微茫的光,知道天也快亮了。被困在东海之山上一月有余,还不曾见过她的宝贝徒弟。
樊月欣喜的对织梦者挥挥手,顿时一个转身就来到钱府的院子中。绿萝醒来之时,已是天大亮。
打开院子,惊异的发现,院子中梨花盛开,海风习习。绿萝一阵欢快的跑向大殿,果然樊月正坐在大殿中,笑盈盈的望着她。绿萝提着裙子欢快的跑向樊月。
樊月心想,这时候,大概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刻。偏殿外,海一与海二躲在一处帘子后互相推让,“我看看。”
“走开,我看看。”
东海之山的梨花像是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该等到的人。梨花林中的女子蓦然转过头来,对着远处站着的白衣盈盈一笑,翠色的衣裙随意的翻飞。秋白站在其身后,顿觉那女子,甚至还要比她美上几分。
情爱这事,讲的还是靠的缘分。奈何上天明明注定相遇,最怕到头来是一场空。
绿萝的模样深深刻在樊月的脑海中,一颦一笑,眼睛里的光亮,嘴角扬起的弧度,连发丝的一寸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脑海中那个女子的模样倒是越来越浅了。就像是置于一片白雾茫茫的海上,眼看着两人的身影在那儿干仗,绿萝吞噬了那人一般,或是两人融为了一体。
不过,这样甚好,有一段记忆总归是好的,到时候魂归西天,身归尘土时,还记得有那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