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拯救行动(下)
我背着他们的方向滚了二十几圈,只滚得我天昏地暗,突被地上一根芒刺扎中了屁股,害得我尖叫一声,复了原形,幸好此时已经滚远,无人听到。
我飞到山右家的后门,看到夜空中一庞然大物倏忽飞过,虽说好奇心驱使我紧跟其后,不过还有一场紧急事待我去做,我已到了能分轻重的年纪。
我最终跟着庞然大物飞奔而去,因为理智和情感有时背道而驰,我暂且将煎熬的三水怪抛诸脑后。
这团大物虽在暗夜里穿了比暗夜还暗的夜行衣,却在我的火眼金睛下无所遁形,这厮不是桃大又是谁?
我还奇怪大运山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我没见过的大怪物,原来他肩上扛有一包货物。
桃大朝我的方位扔了一支流星镖,却打落了一颗香梨,我正好接住,咬了一口,清脆鲜美,好梨!
“桃大,是我,别扔飞镖了,一次都没打中好不好。”
“是你呀。”桃大瞥了一眼和他并行的我,“穿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
此时的桃大全身蒙布,一片黢黑,唯露出两只眼睛。
“当然,小幺幺说你中夜时分会散发一种味道。”
“什么味道?”
“类似风骚的气味。”
“这可不是小幺幺说的。”
“对,是我胡诌的。”
“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虎背熊腰,魁伟壮硕……”
“风流俊逸,仪态典雅。即使这个样子飞行,依旧让你崇拜。”
“你想太多了。”我看他鬼鬼祟祟那副样子,本能猜想便是桃大而已,“你扛着的是什么东西?”
“三水怪。”
“三水怪?”三水怪受折磨何其深也,这包货物像极了大型垃圾袋。
说着我和他已经来到了梦幻乐园,桃大将昏迷的三水怪从麻木口袋取出,安置在桃幺摇篮旁的石榻上,桃幺的哈喇子浸了半个枕头。
桃大说:“梨三跟我约好,他拖住他老爹,我去解救三水怪。”
原来梨三早于桃大有了良策,却不让我插手,也不告知与我,我把他当好姐妹,他却对我隐瞒。
桃大看出了我的不满,“梨三没跟你说,只是不想让你担忧,况且你武艺平平,这等大事,当然是我们老大爷们儿来做。”
我听了觉得有点道理,也就不计较了。
忽想起一件事,我转身欲飞,桃大拉住我,“你去哪儿?”
“要是他老爹知道了,他会怎样?”
“你放心,他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他老爹怪责。”
十足的把握?山右老儿可找了三水怪两千年,梨三的一套剑法便能抵消?或许天伦胜过了贪欲,传承在老头儿心里才是举足轻重。
我也相信梨三有法子使他老爹放过三水怪的。
“桃大,你不想知道梨三用的什么方法吗?”
“不想知道。”
“为什么?”
“不想知道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桃大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在吊床上睡去。
“你还认为你能战胜梨三吗?”是否从桃大说梨三是“娘娘腔”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能战胜他了。
桃大闭着眼睛说:“不能战胜的,就是朋友。朋友是不需要战胜的。”
“桃大,你在读哲学吗?”
“哲学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黑玉老师说当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别人都不明白的时候,就说他在读哲学。”
“我刚说的话,你不明白吗?”
“不太明白。”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傻。”
“你才傻呢!”我把桃大给揪起来,不依不饶地想弄得他不能安睡。
“行了,小花花,你要是睡不着,就去找他吧。”
“不找,我要睡觉。”我跳上了另一张吊床。
次日,清景无限,和风吹拂千千万万的桃梨,霏霏花瓣似雪舞飞扬。
青鸟站在三水怪肩头,三水怪站在山巅,遥望远处,风灌满他的长袍,花飘落在他三千银丝上。
此处无折柳,无需离别情。
三水怪决定永远地离开这里,虽然我和桃大已经向他袒露行骗的始末,还是无法使他驻足。
他眯着眼睛,似在酝酿一种千回百转的情感,忽而面目疏朗,眼含真情,口中念念有词,一组音韵优美,清新流畅的诗句由他吟咏而出。
“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光。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她?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鱼儿慢慢游,啊!燕子你说些话?教我如何不想她?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啊!西天还有些儿残霞,教我如何不想她?”
“纯真自然,简洁明了,却蕴含了最真挚的情感,萦绕心中,淡淡哀愁,浓浓相思,浅斟低唱,韵味无穷。”梨三文绉绉地表示了真心的赞叹。
桃大说不出此等话语,却也说,“如今才可见三水先生卓越的才华,信口拈来的诗作当真直入人心,我不仅听明白了,也深受感染。”
我更简单,只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好!”
三水怪的面容意味深长,似笑非笑,但目朗神清,似乎重拾了被两个黄口小儿挫掉的信心。
他望着梨三说:“你救了我,我应当答谢你,所以,我给你一个忠告。”他打了个手势,梨三靠近他,他在梨三耳边说了一句话。
三水怪继而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着一只青鸟走了。
这老怪真记仇啊,参与营救他的不是还有桃大和我吗?我才不稀罕他的忠告呢,从小到大,我听的忠告可不少。好歹也扯两片儿胡须给我才是。梨三正需要这个,可比他的忠告管用。
“小花,你在想什么?”梨三问我。
“我在想他刚作的那首诗。”
梨三微微一笑,“那不是他作的,是人类一个早已仙逝的诗人所写,诗歌爱好者都知道的。”
桃大接着说,“是啊,还有人把它编成了歌,流传很广。”
“啊,既然这样,你们两个还由衷地赞叹,真看不出你们这么假哦!”
桃大哈哈大笑,“要不是这样,他恐怕再也不会写情书了,这是他唯一的爱好。”
“他写情书,只是为了纪念他失去的爱情,既然差点被剥夺,就应该帮他找回来。现在这样不是更好,除非自己停手,再也无人能够阻止他。”梨三粲然一笑,“可能不会有人再像你们这样顽皮了吧?”
“哈哈哈哈哈……”我们仨望着三水怪离去的方向大笑。
当夜,桃大摊开我的手,给了我六根银灿灿的东西。
“胡须?”
桃大点了点头,得意地望着我。
“三水怪送给我的,他教了我一个诀儿,可以让它不再发光。”
(三水怪可真记仇啊,参与营救的不是还有我吗?)
“他给你的,你为什么给我?”
“我又没个毛病,身体健壮得不得了,你给梨三那只病猫吧。”
“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上次你把人家撞倒了,你知不知道他伤成什么样子了,表面装作没事,其实每晚难以入睡,如果你不撞伤他,估计三招内就能打败他老爹。”
“你都知道了。”
桃大点了点头,“去给他吧。”
“谢谢你!桃大,你虽然毒舌,但总是这么为我着想。”
桃大摸了摸脑袋,呵呵笑了。憨厚的样子千年难见。
我忽然觉得桃大好可爱,仅次于我和桃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