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喋血春晖 二
枪响之际，孟吴等人居然还不忍地闭上眼睛。
方雨这一动之下，端地快如闪电，赖文辉只觉得眼底一抹黑光——尽管两辆车的灯光将十数米范围照得堪比白昼，方雨挣开绳索之后一窜之下的动作速度，实在超出了赖文辉用眼睛捕捉物体运动速度的极限。
子弹自枪膛射出，原本朝着张睿芳的头部而去，张睿芳被方雨一撞之下，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加之方雨在张睿芳身体上方，为母亲做了肉盾，子弹从方雨的后背射入，从左胸射出，接着射入张睿芳贴着方雨左胸的左臂的肌肉内……
这个过程分解成慢动作，说起来慢，可是发生起来，也就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赖文辉并不知道他击中目标了没有，万万料不到方雨会挣脱绳索向他撞来，但终究是个老资格混混，经验老道，知道不好，也不倚杖手里有枪，身体向后一坐，跳开两步多远，于此同时，方雨和张睿芳双双跌落在地。
那边孟吴等人俱是一呆，继而反应过来，一是人多，二是孟吴有枪，其余的人也各持凶器，并不慌乱，围上来准备将这对母子送上西天。
方雨根本来不及照看母亲的伤势，更感觉不到自己的伤势，唯一感觉到的是，后背和胸口像是被烙铁烫了一样。
赖文辉虽然不确定他打出的这一枪打没打中，打中谁了，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行凶，冲着手下的马仔们喝了一声：“都起来，人是我的！”
说着话，持枪再次逼近仰面躺倒的方雨。
这时张睿芳左上臂内嵌着子弹头，连同半个身子都跟着麻木了，侧卧在地，用右手捂着左臂的的枪伤，双腿软得像是脱了臼，动弹不得，眼看着那个持枪大汉再次逼近自己和儿子，大声哀求道：“老弟，我不知道我儿子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他还是个孩子，求你放过他吧……”
赖文辉怎么可能心动！他闻到了这对母子流出来的血散发出的甜腥，继而变成钞票的芬芳……
当赖文辉将枪口对准方雨、和方雨对视时，方雨回敬了一个嘲讽的微笑。
赖文辉神情突然一滞，一走神的工夫，似乎做了一个梦。
杀人得手之后，手下这几个人一定会想着分钱，雇主许下的这一百万酬金，可是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赚来的，谁都别想拿走一分！
怎么办？
做掉他们是最稳妥的办法，虽然能收到几个肯卖命的小弟不容易，但说到底在道上混，还不是为了这一堆堆的红票子吗，有了这些，何愁收不到肯卖命的小弟！
对，先杀了他们！
赖文辉转而将枪口对着孟吴等人时，心底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清明，告诉自己不应该这么做，面前这几个人都是自己平时最信得着的马仔，干掉了他们，无疑是自毁长城！
然而，这种恍惚的梦境感，使赖文辉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行为和意识了，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孟吴等人面对赖文辉的枪口，一下呆住了。
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赖文辉会将枪口对着他们，直到枪响，手中有枪的孟吴中枪到地，其余的人方才反应过来。
“快跑！”赖文辉的司机怪叫一声，转身刚要迈步，枪再次响了，试图脱身的司机应声而倒。
其余的人再次呆住，希望赖文辉停手。
第三枪接着响了，赵新理的胸口上炸起一团血花，他到死都没明白，赖文辉为什么杀他。
他奶奶的，跑是死，不跑也是死，拼他娘的！
余下的人也不管赖文辉是他们的老大了，挥动手中的匕首短刀一齐扑向赖文辉。
啪啪啪啪。
四声枪响。
然后就是短兵相接了。
赖文辉手里的枪是仿制的五四手枪，装弹量八发，打空之后，却不能像正版枪那样更换弹匣填充子弹。
击伤方雨和张睿芳用去一发子弹，击中孟吴、自己的司机还有赵新理各用一发子弹，混战时用去其余四发子弹，打空了两发，另外两发各打伤了一个，八发子弹打光后，手枪连空弹挂仓都没有。
挟持方雨来时，孟吴等人算上司机是五个人，赖文辉挟持张睿芳来时，他本人加上司机马仔一共是四个人。
赖文辉加上八个马仔，五个伤在了他的枪下，剩下的这三个人一见赖文辉手中枪没了子弹，如同饿狼遇见羔羊，红着眼睛围攻赖文辉——为了独吞利益，对手下的弟兄下毒手，既然这样的人不讲江湖，干脆火并他娘的。
他们完全感觉不到今晚的事有什么诡异之处。
赖文辉再次扣动手枪扳机，枪身发出的金属撞击摩擦声，宣告他的优势完结，剩余的这三人逼得又紧，不得不甩手将空枪砸向对面，继而朝下一伸手，同时一抬右腿，一柄腿插子赫然出现在手上。
其中金杯面包车司机手持一柄军用战术短刀，刀背带着锯齿，在刺穿人体后，再往回一带，完全可以将人开膛破肚。他是第一个到**文辉近前的，拼出全部实力一刀刺向赖文辉。
虽然这几个人的短刀武器就数他的精良，却第一个伤在了赖文辉的刀下。
赖文辉不愧是经历过世面的老混子，不躲也不闪，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中的腿插子，金杯面包车司机当即惨叫一声，原来被赖文辉一腿插子割开了持刀的右手手腕，军用战术短刀应声而落。
于此同时，另外两个人从两翼包抄，赖文辉伤了金杯面包车司机后，动作不停，腿插子划出一道弧，逼退一个，另外一个被赖文辉在出刀的同时一抬腿蹬得后退了好几步。
其实赖文辉从被方雨控制意识中清醒过来了，可是这一动上了手，根本不容分说，稍有疏忽，就会命丧当场，因此赖文辉无暇多想，为了自己的命，根本不管面前的这几个人是跟自己称兄道弟的马仔，一个箭步冲过去，追上被自己一腿蹬出去的马仔，将腿插子送去对方的腹部。
刀拔出来的时候，这个马仔双眼上翻，连一个不甘、抗议的眼神都没能留下，眼见是不活了。
被赖文辉逼退的马仔踉跄着冲过来，将手中匕首朝赖文辉猛刺，赖文辉躲避不及，仅侧一下身，被刺中右大腿根。
刀身深入肌肉层、一阵非常熟悉的麻木辐射到全身的同时，赖文辉甚至不去理会刀身在肌肉内旋动，一手扯住对方的衣领，另一手中的腿插子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对方的喉管，随着手腕的旋动，刀口被扩大成开放式的伤口，一腔子血喷溅了赖文辉一脸，刚刚还决心跟赖文辉同归于尽、一脸决然表情的马仔，眼神迅速呆滞下去，接着像是被抽掉了骨骼，软倒在地。
赖文辉顾不上被自己杀死的这位使用的刀还留在自己的大腿根内，几乎是拖着受伤的腿，朝着被自己一刀挑断手腕的司机逼近。
“赖哥，就剩下我们俩了，我……我不分钱了，我帮你把这个小孩干掉！”
剩下的这个被伤了手的司机已经毫无斗志，情急之下，不得不提醒赖文辉。
赖文辉昏昏然杀掉了七个人，随着重伤之下的方雨控制他人意识的能力减弱，正逐渐清醒，再经过提醒，霎时间意识一片清明。
眼前的情景告诉赖文辉，刚刚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梦境，自己真的动手杀人了！
这实在太荒谬了，原本是几个人合伙杀人，可是不但没杀成，反而自相残杀！即使为了独吞利益，也得等活做完了，再兔死狗烹啊！
赖文辉无暇细想事情异常的缘由，转而将视线落到方雨身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方雨必须死！
当方雨和母亲双双中弹滚落在地时，张睿芳感觉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是很疼，只是钝痛和麻木，眼睁睁地看着赖文辉先是枪杀自己的同伙，子弹打光后，接着动刀跟剩下的同伙血拼，尽管他们自相残杀对自己和儿子有利，可是这太匪夷所思了，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着这么凶残的场面，这……这不是真的。
真想一下子醒来，才发现这个是梦，儿子和自己都好好的……或者晕过去……
可是张睿芳的两个愿望一样也没实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这些歹徒自相残杀时的每一个动作……直到清醒过来的赖文辉浑身浴血，就像个活鬼一样，提着腿插子朝方雨逼近……
“放过我儿子……”张睿芳失声叫了一嗓子，准备爬过去抱住赖文辉的腿。
“哈哈……”
方雨的笑声令赖文辉、剩下的这个马仔还有张睿芳俱是一愣。
就在赖文辉被方雨借他的手将手下杀得只剩下一个的同时，方雨支撑着匍匐到孟吴尸体旁边，将仍握在孟吴手里的霰弹枪扯过来，因为枪的保险一直开着，因此方雨对赖文辉的威胁，甚于赖文辉对方雨母子的威胁。
赖文辉见半躺半卧的方雨正持枪对着自己，脸上的肉一阵猛烈地抽搐，杀了人，却不想死。
方雨怎么会放过这一线生机！好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中弹的，却是剩下的这个司机。
赖文辉一闻到死亡的味道，和方雨同样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这个司机拉到身前为自己挡子弹。
可怜这个司机倒地时，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怨毒。
这一枪使赖文辉明白，方雨对自己有着巨大的威胁，眼见方雨拉动套筒，将下一发子弹推上膛——这要归功于孟吴，他使用枪时被方雨看在眼中，学会了。
虽然雇主开出的一百万报酬太诱人了，可是有命赚钱没命花钱，这可划不来，溜之乎也吧！
赖文辉大叫一声，顾不上腿伤越来越疼，拖着一条腿朝着来时驾驶的丰田越野车挪去。
方雨怎么可能放过他！再次扣动扳机。
可惜的是，方雨的伤势不允许他做更多的事，手根本拿不稳枪，枪口一晃动，失去准头，加之霰弹枪枪弹打出去的是铅粒，呈放射状，因此赖文辉有幸逃过这一劫，但散乱的铅弹大部分招呼到后备箱上。
“哎……嗷……”赖文辉像狗一样哀嚎一声，打了个滚，在金杯面包车下停住，丰田越野车也不要了，拖着伤腿靠着车身站起来，拉开副驾位置的车门，爬了进入。
来的时候车内熄火，赖文辉不等自己坐稳，用好腿一踩油门，随着发动机响动，金杯面包车颠簸着扬长而去。
方雨保持着半躺半卧的姿势，一直保持到赖文辉驾车走远，意识开始模糊，虽然此时的修为今非昔比，伤口甚至能闭合，阻止血继续流，可毕竟枪伤靠近心脏部位，饶是神仙下凡也难以支撑下去。
“儿子，你可别睡！”张睿芳顾不上自己的伤口疼痛，双手和膝盖并用，爬行到方雨的身边，呼唤眼睛开始微合的方雨。
“妈，我身上有手机，给这个人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在哪。”方雨说出李进生的电话号码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