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空谷绝响
青铜巨钟的内部空间大概有十丈大小，看起来很大，可是当里面充斥着如海浪一般狂暴的力量时，就显得狭窄了。
苏途都忘记了自己到底打出了多少拳，只知道当反弹的力量即将轰在另一边的时候，他就赶紧很强，用尽全力打出一拳。
这也使得反弹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身处其中的苏途，就像巨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舟毁人亡！
距离第一拳打出，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里，苏途从没落下任何一拳，更是从没落地。十丈的空间里，好似到处都是他的身形。
“嗡……嗡……嗡……”
至此，青铜钟还是没有响，只是因力量的冲击而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不过苏途也好像忘记了时间，一拳一掌地打出，仿佛不知疲倦。
原本只是因为无聊，斗篷人才对苏途给予关注。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斗篷之下的苍老脸庞渐渐爬上了一丝凝重。
连续一个时辰，不仅能够保持身法的精妙程度，还可以全神贯注地抓住每一次反弹力量的集中点。这种已经不是修炼天赋了。
天赋好、坏，更多的是形容修炼速度的快慢和领悟能力的强弱。但是苏途的举动，完全是后天能力的一种体现。
天赋再强大的人，不经过成千上百次失败的总结，也无法做到如苏途一般的精准！
可是苏途才是十多岁的少年，如何来的成千上百次的经验？这一点就算是他也无法理解，只能将今天苏途的表现归为另类的天赋。
苏途能够感觉到，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十成力量之中，起码有七成已经快要脱离他的控制。
“再这样下去，青铜钟没响，我都要被挤压的粉碎了。”他清晰地意识到此次的凶险，不过想要让他产生恐惧的话，这点程度还不够。
他对力量是敏感的，因此在意识到有点失控的时候，苏途就调动所有力量去掌控。
单凭聚元九层的力量，自然无法做到完美。但他是苏途——连锻骨八层武者都要甘拜下风的苏途！
“势！”
他双手张开，好似要拥抱天地一样。而他在此刻才是真正的化为一缕清烟，好像没有实体。任凭那些力量在他的身体穿梭，他也恍然不觉。
势，无处不在。
之前苏途对光头岩的指导，是大地之势。如今他利用的，是风之势。在这里本没有风，但他修炼的是迷烟步，利用此步法宛若清风的特性，他硬是找到了风势！
苏途的举动让斗篷人为之一震，斗篷之下的苍老面庞涌上一种无法置信的神色。
“这是势？清风之势！而且，其领悟程度极高，恐怕就连专门研究风之势的武者，在这方面的造诣上也没这小子深厚啊！”
武者修己身，但也需要借势而行。
这天地之中，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大地有势，河流有势，风有势，树有势，刀剑有势，火焰、雷霆均有势……
这些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的，只是武者对它们的领悟程度是否高深。而当势已到尽头，那就是“意”！
比如剑意、刀意。不过想要领悟到意之一层，不仅需要强大的领悟力，有时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就连斗篷人自己，对自身武道的领悟也不过是停留在势的层次而已。如果抛开修为不讲，苏途在势上的领悟未必就比他低。
斗篷人喃喃自语，他明白为何苏途以聚元九层的修为就能进来了。这种程度的领悟，就连光头岩也赶不上！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苏途的确是靠“势”进来的，不过靠的却是“大地之势”，而非“风之势”。
融入风中，才可以更好地体会钟内力量运行的轨迹。依靠风势，苏途将他们完全掌握。青铜钟内，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
以苏途为中心，这龙卷风的风力瞬间暴涨，之前在钟内的所有混乱力量被这风一卷，竟都集结了起来。如此一来，这龙卷风就是由反弹之力形成的。
“给我响！”掌控着所有的力量，苏途手臂上的衣服都在这一刻被撕裂。如果不是他肉身强悍，恐怕这一拳就能让他手臂残废。
呼地一声响，龙卷风把所有力量集中在一点上，然后猛然击响青铜钟。
“咚……”
一声洪亮的钟声终于响起，悠扬的声音传向远方，久久不断绝。钟声响起的刹那，斗篷人终于激动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响了！百年了，老夫还是第一次听到它的声音……”或许是激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就连斗篷下的双手，也是有些微颤。
他以为这就结束了，但是仅仅一声，明显无法让苏途满意。
钟声响起，反弹的力量更是达到了三倍。苏途没有放弃的打算，因此……
“咚……”
第二声响起。这一次，斗篷人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了，他所站立的地方，忽然裂开了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缝。
这钟声传遍整个流云宗，流云宗方圆数百里，都是清晰可闻。很多人都是不明所以，抬头寻找钟声传出的方向。
他们只觉得钟声里面，似乎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使人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
而流云宗内，真正了解钟声内情的几人也和斗篷人一样，一下子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导致身边的事物纷纷出现碎裂。
一处书房之内，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正研磨香墨。此时，钟声从远处传来，那空幽的声音让他立刻停下了动作。
“咔——”
那珍贵的红灵泥制成的砚台出现了裂痕，随之，整个砚台都发生碎裂，最后，里面的墨汁流了出来，墨香顿时弥漫整间书房。
“以钟声换砚台，值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真传弟子。”中年人缓缓走出房门，向通天峰方向走去。
天空中，有剑光闪过，一个人影出现在中年人的面前，半跪恭敬道：“宗主，烈刀门的炎清流求见。”
中年人停下脚步，炎清流这个名字让他有些反感。“炎公子？他怎么会来我流云宗？你让他等着，等不及就让他离开。”
走出几步，他又回来，随那人一起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咚……”
这是第五声了，苏途完全沉浸在了对力量和对势的掌控当中。这种美妙的感觉让他沉迷。而且他察觉到，每一次钟声响起，青铜钟就有变化。
这种变化肉眼不可见，如果不是苏途此时借有风势，恐怕也感觉不到青铜钟的变化。他每敲响一次，青铜钟就像……苏醒一样！
“有古怪。此钟不凡，却不知道它的来历是什么。”苏途已经达到了极限，在击出第六声之后，那股力量终于消散。
“终于结束了。”斗篷人不知何时揭开了斗篷，露出苍老的脸庞。当钟声落下的一瞬，仿佛他的心脏也被一只紧捏的大手忽然放开一样，轻松无比。
“这小子，完全摸不透！”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老者往苏途的方向走去。
山峰之巅，苏途半跪在地上。此时他已经不在乎钟声有几声。他在思考，此钟为何会起变化？
“或许，再敲一次……”
这个想法一起，苏途就催动体内的那道龙形劲。瞬间，难以形容的强大之感就充斥着他的全身。龙形劲在他的体内游走，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强大！
“啊！”
他飞身而起，朝着还在震颤的青铜钟轰下一拳。这一次，他不是取巧，而是真真正正地要敲响此钟！
拳头碰触青铜钟，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出现在苏途身上，他上身的衣物在此刻尽数粉碎。龙形劲似乎也感到了苏途的决心，其金色大放！
“咚——”
一股声音波浪在钟内酝酿，然后瞬间爆发！
苏途被这音浪扫到，立刻被掀出数十丈之外。他的脑子都是嗡嗡的声音，震地他天地不分。
在前往这座山峰的路上，斗篷老者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个时候，正是钟声再起的时候！
这一次，他直接就脸色大变。因为这一次不同，这声音当中，竟然蕴含了某种奇特的意蕴。它好像在吸引着所有人。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老者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身为敲钟者的苏途对着感觉更加清晰。那种接引之意，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开一样，让他升起一种无论如何，也要将此钟敲一辈子的想法。
只是他已油尽灯枯，无法动弹。在昏迷之时，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回荡在天地间，那么苍凉，那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