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试探
清锦眼睁睁地看着那卷轴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大胡子的脚边，那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心中只企盼着大胡子千万千万不要低头。
可显然，大胡子不是瞎子，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脚边的那个东西。
清锦看着他面露疑惑地蹲下捡起那卷轴，对自己真的是懊恼无比。
该死的，怎么她刚刚就找不到呢？！这卷轴难道还认主人的？不对啊，明明自己才是这幅画的主人啊！！！
清锦着急，奈何说不出话也听不到声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胡子拿起画卷，解开金线摊开来。
大胡子本来也只是纯粹逗逗清锦玩，倒是没想到自己的柜子里还真藏着个东西，乍一看，还挺眼熟的！他抬眼看了看在原地跳脚的清锦，打开了画卷。那画上，赫然是一副十分熟悉的场景。
这幅画，怎么会到了这里来呢？他回想起带清锦来天绝谷的那天，估计这画就是那天被她带过来的。不过是一幅普通平常的画，这丫头紧张个什么？
大胡子不解，脑中却又忽然忆起之前清锦与自己的谈话。那天，她好像跟自己说了许多她平日不曾说过的话，还明着暗着透露了许多自己的信息给他，无论是芙蓉镇，还是诗经中的那几句诗。
是他大意了，以为这丫头跟自己亲近了些才会说那些话，但只要一细想就会明白，这姑娘哪会是那么容易就屈服的主？那天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套他的话罢了。
大胡子不由哂笑，将那画卷收好，对一脸惶惶不定的清锦说道：“丫头，你找这幅画干嘛？”
清锦耳边嗡嗡声一片，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不说话。
大胡子这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平素要是自己这样问她，这丫头估计早就跳起来跟自己对质了，哪还能如现在这般平静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无？
“丫头，你出了什么事？”
清锦依旧是摇了摇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无声地说了句“听不到”。
大胡子辨认出她的口型，这才知道，她是失聪了。估计是因为之前的那场爆炸。果然这小姑娘的体质跟大老粗的爷们就是没得比，她被他护着却还是成了这副模样，要是他没护着她她估计早就埋到土里头了吧！
清锦失聪这件事不能怪她，可她听不见，怎么回答自己的问题？关于这幅画，关于她这个人，大胡子都想立刻弄清楚，但现在她这幅模样，什么也问不出来。眼见着齐老二应该快回来了，大胡子想了想，把画往清锦怀里头一塞，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挥手让她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清锦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对大胡子的示意明白了个一半，虽然还有那么一半不太懂，但此时此刻，她也不太想跟他待在一起，于是极为自觉地抱着画卷回了隔壁。
大胡子那个噤声的手势她懂，应该是让她不要对别人说他醒了的事情，但把画交给她又是几个意思？清锦不解。
她默默在心中思考，如果大胡子真的是连先生，那他看到这幅画，铁定会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联系起来，然后会开始怀疑她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再然后就会是质问自己。她一定要赶在他质问自己之前想好措辞，否则，她估计是一辈子也离不开天绝谷里。
果不其然，到了夜里，清锦提心吊胆了一天，见大胡子一直都没来找自己，心下一松，刚准备洗洗睡了，耳中就听到了一声怪异的声响，夜里安静因而这声音在她耳中也格外清晰。比白天能听到的声音也清晰了许多。
她直觉抬头一看，来的人，果然是大胡子。
大胡子手里还抱着一打纸，似乎做好了跟清锦彻夜长夜的准备。
人嘛，不就是这么试探来试探去熟稔了的吗？
他们二人，不也是这样？
“桃枝。”大胡子写的是清锦告诉她的那个所谓本名，“你翻我柜子，就是为了找那幅画？为什么？”
大胡子目光灼灼，好似在告诉她，他一早就窥破了自己的谎言。
清锦努力坦然地正视他，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回答。
“这幅画是我在天绝城的那宅子里拿的，我当时并不知道它是什么，只看到是用金线绑着的，以为它应该很名贵，所以就顺手拿了。”
“是吗？那这么久了，那你应该知道这画一点都不值钱了，为什么还要去找它？如果你任由它放在柜子里，我有可能很久一段时间都不会看到它，我也不会找上你不是吗？”
“我看那画挺有趣的，想珍藏不行吗？”
“丫头，你似乎忘了谁才是这画的主人吧？这么理所当然将画据为己有，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那你就是这幅画的主人了吗？
“你叫桃枝，从芙蓉镇来，那你有没有听过芙蓉书院这个地方？”大胡子问道。
“知道，那书院我以前还去上过学，不过很早就没有继续去书院了。”
“这幅画，画的就是芙蓉书院里头的情景。”大胡子一边写着字，一边用眼角打量清锦的反应。但令他失望的是，清锦的脸上除了惊讶以外，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就只是单纯地被“画上那地方是芙蓉书院”给惊到而已。
“看来你对那书院也不是很熟悉。”大胡子说着打开卷轴，指了指上头的粉衣女娃，说道：“这人你认识吗？她叫清锦，是这作画人收的唯一一个徒弟。”
清锦猛然瞪大眼睛看向大胡子，而后迅速低头佯作看字，努力敛去自己眼中藏不住的情绪。
真是又喜有悲。原来一切，他都还记得。
“嗯，我与她以前是一个先生教的。你问这个干嘛？”
“她现状怎样你知道吗？”大胡子在解释，“这幅画是我一个老朋友的，他因为远行便将这幅画交由我保管，我看他十分宝贝这东西，就想着帮他问问。”
清锦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案，于是随口扯了个谎话说道：“她早就嫁人了，我跟她也挺久没联系了。你说的那个老朋友，是连先生吧。我以前也听清锦提过，说她跟着连先生学过一段时间画画，我本来是不相信的，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那种人不守信用不负责任的先生我们书院里的学生们个个都不愿意再看到他也不愿再提他。大胡子，你以后交朋友可得长点心，这种人还是少跟他来往比较好。”
她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连串的话冷嘲热讽的，故意说给大胡子听。
大胡子看完她写的通篇大论，半晌无言。
或许是找不到什么可以推托的借口了吧。
清锦已无力应付他，在纸上写道：“大胡子，如果你没事了的话，可以离开了吗？”
大胡子沉默了一会儿，拿起画离开了。而清锦，在他走后并没有马上入睡，而是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盯着隔开两间房的那堵墙，心中满是苦涩。
连先生没有忘记她，她应该是开心的，但，他们的重逢绝对不该是这样。
现在这种情况，就该是跟十年的一样。
在她心中，世上根本没有连先生这个人。
夜半无声，是谁静卧仰面，彻夜不眠。
又过了几日，清锦照例照顾完大胡子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齐老二跟付老三这几天都在场，大胡子也依旧装作未醒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三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她也无心再管他们之间的闲事了。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刚刚阖上门，一转身就看到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差点没给吓得大叫起来。
来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木玖。
清锦拍着自己的胸口，皱着眉问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其实她的耳朵两日前就恢复了，但她一直瞒着别人。
木玖见她能开口说话了，面露喜色，“你听力恢复了？”
要知道，很多事情，听不见的话办起来并不容易。
“是啊，不然我能这么跟你说话吗？”清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天绝城？”
清锦问道，没有提起大胡子已经醒了的事，也算是有所保留。
木玖听她这么问，也凑了过来，“白芍姑娘，不好意思这几天我被一些事情缠身所以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现在只用收拾好东西，等天一黑，我们就动身。”
“今晚？这么快？”
清锦没料到这人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动作居然如此迅速。
“不算快了的。今天正好遇上个好时机，错过了，下次就再难遇上这么一个好机会了。”
木玖似乎知道些什么。
清锦不由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你不知道？这谷里头的药人每个月都会被集中起来喂一次药，这药能保持他们这种状态不死不灭，齐二跟付潜这几天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事。虽说没了药人，但这一天也是整个天绝城防备最严密的时候，本来只有几十个人守着的天绝谷今晚大概会有几百个守在这谷里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就趁着他们换班的时候逃出去，不然，你觉得以我们两个人的能力，可以逃得过几百个药人的攻击？”
清锦真没有想到天绝谷里的药人居然有几百个之多。原来她所看到的那些，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罢了。
“你好好收拾一下，晚上我来找你，带你出去。但是，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就知道，天上是不会平白无故掉下个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