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义潮 会议风云(上)
气氛庄严的灵堂上,108名僧人用巴利语念着经文超度死者。在灵柩的前面燃着一盏椰油灯,在柩祭祭奠期间,这盏椰油灯要保持昼夜不息。索纳拉姆、提拉德和君拉纳拉在灵柩前扮演着主人的角色,接待来祭奠的客人。这正是颂汶他纳集团前任董事长巴色·颂汶他纳的丧礼,而此时已经是他去世的第三天。
在三天前,巴色在一条从曼谷市内到私人庄园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一伙持枪暴徒的袭击。因为前一段时间发生了庄园袭击的事件,因此巴色身边的大部分安保力量,都他被留在庄园里保护汶仁,所以在这次袭击中,巴色和他的保镖们都被当场打死。一个小时过后,这条偏僻路段才经过了一辆车,车上的人见到血腥的现场,吓得他们赶紧报警,直到这时,庄园里的诸人才得到了巴色身亡的消息。
暹罗超过40%人口都是暹罗族,巴色也是暹罗族人,因此他的葬礼是按照暹罗族的丧葬习俗进行的。但是就跟世界上的大部分国家一样,经济的发展对传统的习俗造成了冲击,具体到丧礼的操作,也发生了不少的改变。比如像巴色这种在社会上地位不低的人,他的停灵时间至少要一个月,但是索纳拉姆几人商量了一下,认为还是停灵七天最为合适。
不时有各色人等亲自,或是代表身后的人来此祭奠巴色,灵堂内除了僧人的诵经声,只有偶尔的脚步声。颂汶他纳集团的大部分领导阶层差不多都集中在这里,巴色的去世无疑意味着颂汶他纳集团将重新洗牌,所有人都希望能在权力斗争的旋窝点,拿到第一手资料,好在接下来的站队中作出正确的选择。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纷纷的议论声,灵堂内的索纳拉姆三人也站起来向外望去,发现汶仁在多桑和李义潮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汶仁,你跑哪里去了?不知道要处理你伯父的后事吗?”君拉纳拉一见到汶仁出现,就上前开口责问道。
“让汶仁少爷暂时不要露面,是我的主意”,多桑说道,“这是为了汶仁少爷的安全着想!”
“现在危险的可不光是他汶仁一个,整个颂汶他纳集团都好不到哪去!”君拉纳拉并不接受多桑的解释。
“汶仁,你想要先去避祸,我们也理解,毕竟这段时间你也经历了不少可怕的事情,可是你也要跟我们说一声,怎么能一声不吱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别人呢?”提拉德也在一旁说道。
“我不信任你们!”汶仁的回答很简单。
“你……”,君拉纳拉十分愤怒。
“汶仁,你这么说就太让人寒心了,我可是你父亲的老臣子了,在你没出生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伯父还有你父亲打天下了!”提拉德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够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索纳拉姆开口道,“这里是巴色董事长的灵堂,你们在这吵吵闹闹算怎么回事?更何况这里还有外人,你们想让整个曼谷的人都看我们笑话吗?有什么事情我们到后面的会议室去说。”
在会议室里,汶仁坐到了上座,这倒不是其他人都让着他,事实是老谋深算的多桑抢先进入了房间,扶着上位椅子的后背作出了为汶仁服侍状。大家进来看到他这个动作,也不好为了一把椅子争些什么。虽然这只是一个小把戏,但是也让汶仁在今天这场注定重要的会议中占据了先机。
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进入会议室里参与和见证这场会议的,而进入会议室里有资格坐到椭圆桌傍边的只有汶仁、索纳拉姆、君拉纳拉、提拉德四人,其他人只能在远离椭圆桌的椅子上入座。李义潮严格来说也没有资格进入会议室,因为他在颂汶他纳集团中没有担任任何职位,但是李义潮根本就没有考虑他有没有资格进入会议室的问题,他只是单纯地出于对汶仁的担心,就跟着大家一起走了进来。对此,索纳拉姆三人没有吱声,一方面他们是知道李义潮跟汶仁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不认为他会在这场会议中能起到什么作用。其他人则是拿不准李义潮的底细,再加上都知道前一段时间,就是这个人代表颂汶他纳集团参加了真哲大会,所以也就没有人对李义潮的入场提出异议。
“我离开的这几天,杀我伯父的幕后凶手查到了吗?”一入座,汶仁就按照多桑的吩咐,先声夺人。
“查到了”,君拉纳拉回答道,“是曼海集团的披耶帕!”
“确定吗?”汶仁问道。
“没错,就是披耶帕!”提拉德也说道,“那老东西杀了人后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是他干的,而且我们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
汶仁侧头看向多桑,多桑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
“披耶帕为什么要杀我伯父?虽然我知道我们和曼海集团的关系一直不好,但是披耶帕也没有理由痛下杀手,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会挑起两个集团之间的大战吗?”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恩怨了”,索纳拉姆说道,“当初颂汶他纳集团还没有成立,为了争地盘,你伯父和你父亲带领我们跟披耶帕打了一场,在那场战争中,披耶帕的弟弟还有他姐姐的儿子都死了。不过近几年我们跟曼海集团虽然摩擦不断,但双方都比较克制,也没发生过什么大的争执。但是没有想到,披耶帕还是没有放下他心中的仇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了董事长的命!”
“我认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不重要,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现在我们应该关心的吗?”君拉纳拉说道,“不是讨论披耶帕为什么要这么干,也不是找披耶帕报仇。而是要选出一个新的老大,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们要是不想全都被披耶帕杀死的话,就必须选出一个可以担当重任的老大!”
“君拉纳拉,你这是什么意思”,多桑站起来怒道,“汶仁少爷是颂汶他纳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多桑,你给我闭嘴!”君拉纳拉毫不留情地吼了回去,“你是巴色董事长的管家,而不是颂汶他纳集团的管家,集团的事没有你说话的份!”
多桑被君拉纳拉的话气得满脸胀红,但也只能闷闷地坐下。接着,君拉纳拉又表现得十分诚恳地对汶仁说道:
“如果是平时,我君拉纳拉一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但是现在披耶帕虎视眈眈,我们都知道他一定不会就此束手。更何况,我们也不能对董事长的死不闻不问,这样的话,我们以后也没法在道上混了!不过说起来,老子一点都不怕披耶帕,可是我们要想战胜披耶帕,就需要有一个有能力的领导者,一个有能力的老大!”
在一边听着娜塔玻翻译的李义潮感到十分担心,会议的情况已经脱离了他们刚开始制定的计划。在本来的计划中,多桑为汶仁制定的战略是先想办法收拢底下的人心,就算是收拢不了的人也要先把他们稳定下来,然后再慢慢解决。但是没有想到,君拉纳拉竟然会在今天的会议上,直接对汶仁的地位发起来挑战,对于这种情况他们完全没有准备。
“你的意思是说汶仁没有能力吗?”索纳拉姆问道。
“我不知道汶仁有没有能力”,君拉纳拉说道,“因为他从来没有向我们表现他的能力。这么多年来,我们都看到了,汶仁一直对管理集团的事务有很强的抵触,对集团的各种情况也基本毫不关心。汶仁,让我来问你,你知道颂汶他纳集团有多少武装人员吗?颂汶他纳集团的财务副总监是谁?监事会又有多少人?这些你都能回答上来吗?看看!他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这样的人怎么能领导我们跟披耶帕那个老家伙斗?!”
“那你君拉纳拉认为,谁才有资格领导颂汶他纳集团?”汶仁冷冷地问道。
“如果是几年前的话,我支持在提拉德和索纳拉姆他们两个人中间选一个。但是这几年他们两个已经隐退了,集团中的事务基本都是我在处理,集团各个部门的头脑我也都认识。所以要是想找一个可以立马让颂汶他纳集团步入正轨的老大,我,君拉纳拉,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提拉德讥笑道,“要是让你来当我们的老大,我还不如从集团分出去单干!”
“你想分家?当然可以!”君拉纳拉笑着对提拉德说道,“但是你别忘了,当年披耶帕的弟弟和外甥的死你提拉德也有份,要是没有颂汶他纳集团做靠山,披耶帕想杀你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君拉纳拉,你还是太嫩,我完全可以先跟披耶帕达成协议,我从颂汶他纳集团分裂出去,而他要饶恕我。披耶帕的主要目标是颂汶他纳集团,是汶仁,如果我这时候带着我的人离开颂汶他纳集团,差不多就是送了他一份大礼……”
“够了!”索纳拉姆突然打断了提拉德的话,“现在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分出去单干的话谁也不要再提!”
提拉德愣住了,他绝对没有想到索纳拉姆会站出来反对自己,其实他之所以刚才敢把话说得那么露骨,就是认为索纳拉姆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对提拉德和索纳拉姆来说,这些年他们两个在颂汶他纳集团的地位十分尴尬,一方面他们二人地位崇高,是颂汶他纳集团的开国功臣,另一方面则是近几年他们逐渐被巴色边缘化,以前掌握的集团资源几乎已经全部失去。所以对提拉德和索纳拉姆而言,他们的年龄和实力就已经决定他们失去了角逐集团最高位置的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寻找机会脱离颂汶他纳集团另起炉灶,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但是巴色在世的时候,提拉德并不敢提出分出去的要求,因为他不知道巴色对这种行为的看法是什么。如果巴色认为这种行为是背叛的话,一怒之下把他除掉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现在巴色刚刚去世,君拉纳拉就对汶仁的继承作出了质疑,此时正是提拉德和索纳拉姆单飞的最好机会。提拉德相信索纳拉姆不是傻子,他应该也看到了这一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索纳拉姆却是拒绝了这次机会。要是说索纳拉姆对颂汶他纳集团忠心耿耿,提拉德打死也不会相信。
虽然提拉德对索纳拉姆心中的想法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也知道,分家这个想法是绝对不能再提了,要不然其他三人很有可能会把背叛集团的罪名安到他的脑袋上。提拉德确信,一旦有机会让自己完蛋,那三个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