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楼尚燕 小乡风雨
从香港飞往台中的航班上，文子洲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楼尚燕，心里面不觉得有些气苦。昨天晚上，文子洲一怒之下，摔门而去，可是他没有想到，从今天早上开始到现在，楼尚燕竟然一句话都没跟他说。文子洲的心里其实也有一点后悔，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倔强，昨天晚上自己就不那么心急了！
本来按照楼尚燕的本身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在文子洲面前，一直老老实实地一句话都不说。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楼尚燕就会在把文子洲憋死前，把她自己先憋死。文子洲也认为对于楼尚燕这样的人，用这种方式跟自己冷战实在是选错了方法，不过他也拿不准楼尚燕的底线到底在哪，是一天？是一周？还是一个月？对文子洲来说，他必须要尽快地让楼尚燕原谅自己，一方面文子洲真心不希望自己和楼尚燕之间的裂痕继续扩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他接下来的计划当中，楼尚燕将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宝贝，我昨天晚上做的事是有点混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有些雷公性，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好了？”文子洲看着楼尚燕的眼色说道。
“嗯！”楼尚燕淡淡地答应道。
“这样子好了，我答应以后不在那种事情上逼你了，这次绝对是认真的！”文子洲继续努力。
“嗯！”楼尚燕还是淡淡地答应道。
“你也知道，人有三急！要是你不在乎我找别的女人，你早一点说嘛，生理上的需求我就不非要找你来解决了！”
“你……嗯！”
“那宝贝你是原谅我了？”
“嗯！！”
看着楼尚燕爱搭不理的样子，文子洲也开始有些生气起来，要不因为身边的这个女人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他绝对是不会这么低三下四地去请求一个人的原谅，这种程度的请求可以说在文子洲之前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过。文子洲转过头来，在自己的脑海中推演了一下他的计划，感觉时间也不是太紧迫，就打算再晾楼尚燕半天再说，看看她的忍耐力到底有多久。
“我问你一件事！”
但是就在这时，楼尚燕竟然说话了！
“啊？那个……你要问我什么事？”文子洲不由恼怒地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
“我在黄埔的那家公司你打算怎么办？”
“你是说你那个服装品牌公司？放心，我回头就找一位职业经理人过去管理。我向你保证，你那家公司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样最好”，楼尚燕淡淡地说道，然后就闭上眼睛养神，不打算再继续和文子洲进行交流。
今天所有的行程都是由文子洲安排的，楼尚燕没必要也没有心情去关心今天要去哪，要去干什么。但是楼尚燕在中午到达香港机场的时候，发现要坐的是去台中的航班，于是她就以为下了飞机之后，文子洲会先回老家一趟。不过等到出了机场，上了文子洲提前派人安排好的一辆普通轿车，车子启动后却是向南边开去。这时候，楼尚燕才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不对，因为文子洲的老家是在台中的北边。但是话又说回来，楼尚燕现在心里对文子洲憎恶到了极点，她既然已经决定用消极的态度去对待文子洲，那么现在轿车就算是开到海里去也不关她的事……反正她会游泳！于是，上了轿车之后，楼尚燕就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不过一会，直接睡了过去……
“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用力地关门声把楼尚燕惊醒。用不善的眼光看着车外的文子洲，楼尚燕忍不住在心里面大骂，你丫的是故意的是吧？
“尚燕，你知道这是哪吗？”
文子洲当然不会在意楼尚燕的目光，通过昨天一天的接触，他算是明白了，如果总是去分析楼尚燕眼神后面的含义，恐怕这一天也就没心情去吃饭了。
“不知道！”楼尚燕没好气地回答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往外面看。不过楼尚燕也知道就算自己看了也没用，因为她从来没有往台中南部一带来过。
“这里是福兴乡。”
“嗯。”楼尚燕随口答应着，谁他娘的知道这破地方是哪？
“说福兴乡可能你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文子洲笑道，“但是如果说它北边的那个小镇，你一定会知道！”
“什么地方？”楼尚燕也有点好奇，因为她感觉对于台湾自己只知道像台北、基隆这一类的大城市，对于下面的乡镇她是一点也不熟，唯一的例外就是文子洲的老家。
“鹿港小镇！”
“鹿港小镇？”这个地方楼尚燕还真听说过，“不过我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事情，倒是不急”，文子洲得意地说道，“我们先找地方休息一下，晚上约了人吃饭谈事情。”
你妹！！楼尚燕简直要暴走了，你不知道老娘刚睡醒吗！！虽然说是被你惊醒的！
一间和式的屋子内，所有人都席地而坐，每个人的前面都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日式风格的菜肴。台湾曾经作过50年的日本殖民地，并且那一段时期恰恰是台湾早期大开发的时候，所以台湾人的生活中，日本的影响随处可见。
屋子里面的人并不多，楼尚燕和文子洲坐在一边，另外有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另一边面。那三个中年男人貌不惊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居民一样，实际上他们在生活中也确实有着普通的工作。可是，楼尚燕却不敢小瞧这三个人，因为他们正是福兴乡地下秩序的维持者。
在台湾的乡下小镇，很多地方都顽强地保持着古老的传统。因为台湾本身是一个移民地区，严格来说，就算是早就在台湾岛上扎根的土著人，也是先前来自大陆的移民。有一个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很奇怪的现象，往往是移居到外乡的人群，反而会对祖宗上的一些习俗保留得更完整一点，像世界各地的唐人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然，有时候这种保留，在本土的人看来有些不合时宜。
具体到台湾乡下的黑道上，与一些大城市相比，他们身上多多少少保留了一点200余年前，社团刚刚兴起时所有的结社自保的理念。这些地方的黑帮老大对民众来说，并不是故事中的神秘人物，他们也会像正常人一样，到市场里购物，和邻居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只是在乡里乡亲之间有矛盾时，他们才会以一种超然的地位站出来出来调节。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为了本土的利益，带头与其他帮派火拼。如果当年文子洲的父亲文耀石没有去香港闯荡，也注定是楼尚燕眼前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对面三个人的真实名字，楼尚燕并不清楚，只是知道他们的外号分别是：“雉虾”、“尾龟”、“云豹”，不知道是不是福兴乡渔业发达的原因，三个人的名字倒有两个跟海里的动物有关。其中雉虾是当地最大的角头，另外两个地位就低一些，不过虽然大家不在一个锅里面吃饭，但是这么多年的交道打下来，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是合作大于竞争。
台湾的黑帮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可以被分为本省黑道和外省黑道，即“本省挂”和“外省挂”，像雉虾三人这样，在台湾光复前祖上就定居在台湾的人士，被称为“本省挂”；而像文子洲这样，父祖是在解放战争时期随着蒋介石败退台湾的人士，则被称为“外省挂”。在上个世纪，“本省挂”和“外省挂”之间的争斗不断，两方的帮派成员有着很深的间隙，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外省人和本省人的通婚融合，“本省挂”和“外省挂”之间的区别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明显了，因此现在双方也可以坐下来吃吃饭，谈谈事情。
此时，文子洲就跟雉虾三人聊得很愉快，大家谈论着一些台湾黑道上的传闻和故事，包括去年台湾教父陈启礼的世纪葬礼，席间不时传来欢笑声，双方其乐融融。见气氛进入到了佳境，文子洲趁机提出了自己今天来吃饭的目的：
“雉虾老大，今年马英九在选取中获胜，明年1月份就将任职民*国‘总统’。我们都知道，泛蓝阵营一向跟大陆关系不错，今后恐怕台湾海峡的局势就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
“文公子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了！”听到这话，雉虾警惕地说道。
“我认为这是一次不错的良机，想跟几位老大合作投资码头。”
“码头？”虽然雉虾这种人几乎没有离开过家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见识，“你想用来走私？”
“没错！”文子洲也没有隐瞒。
“这种话文公子以后就不要再说了”，雉虾直接拒绝了文子洲的提议，“跟金钱相比，我更看重乡亲们之间的情谊，如果福兴有走私的码头，恐怕这里的人心就要坏掉了。”
“雉虾老大，话不能这么说，社会发展毕竟是趋势嘛！”文子洲还想努力一把。
“这一点我知道，但是我管不了的，我不去管，但是我能管了的，我必须要去管！”雉虾的话语中没有留一点余地。
“雉虾老大是这个意思，那么另两位老大的意思呢？”见雉虾态度强硬，文子洲把目标放到了另两个人身上。
“不用问他们了！”尾龟和云豹还没有开口说话，雉虾就抢先打断道，“我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另外，我劝文公子也不要再想打别的主意，你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我们作主人的，自然会好好招待，但是我们的规矩，希望文公子也要放在心上！”
“这样啊？”文子洲别有深意地看了尾龟和云豹一眼，端起了酒杯，“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谈这些事情了。来，三位老大，我敬你们一杯！”
轿车并没有直接开回酒店，而是按照文子洲的吩咐，停在了海边的一段提路上。站在这里向左右望去，一片黝黑，只有不远处的灯塔放射出强炽的光芒。晚上九、十点钟，十月的冷风从海面上吹来，楼尚燕冻得赶紧拉紧了衣服，缩了缩脖子，即使她已经打定主意少跟文子洲说话，此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大晚上带我跑这来抽什么风？”
“你知道海峡对面是哪吗？”文子洲却是看着大海问道。
“大陆”，楼尚燕没好气地说道。“我的方向感还没那么差。”
“没错，是大陆”，文子洲感慨道，“国党的支持者有很多人都在大陆做生意，毕竟还有一些香火传承在那边，作起生意来也更容易。所以马英九上台，进一步开放与大陆的通商将是题中应有之意，到那时候，往来海峡的货轮将是现在的十倍！”
“阿嚏！！可这又怎么样？吸——”，楼尚燕吸了吸鼻子，“地头蛇都拒绝你的建议了，你又有什么办法？”
“对于这种情况，办法只有两个！”文子洲说道。
“毁灭或离开？”楼尚燕道。
“差不多，不过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一定会选择毁灭！”
“怎么毁灭，从**上消灭掉吗？”楼尚燕说道，“你是想把他们三个人全部都杀掉？”
“不需要杀三个，其实一个多月前，我就开始派人去摸清他们三个人的态度了。雉虾是坚决反对的，尾龟的态度在模棱两可之间，不过他跟雉虾的关系一向比较好，应该会在这件事情上听雉虾的。本来我今天还想给他们一次机会，谁知道雉虾那个老顽固还真是油盐不进。至于云豹？非常动心，但是雉虾反对，他也不敢公开站出来表态。”
“这么说，你要对付的就是雉虾和尾龟了？”
“没错！”文子洲转过身来看着楼尚燕的眼睛，“从明天开始，你就要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怎么对付雉虾和尾龟的。相信我，楼尚燕，这对你有好处！”
“阿嚏！！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