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楼尚燕 留守台湾
一大早，雉虾就起床来到了海鲜市场。福兴乡的渔业是这个小乡的重要支柱产业，雉虾的明面工作就是福兴乡的海鲜商贩。当然，雉虾作为福兴乡地下秩序最大的角头，他同时也是这里最大的海鲜商贩。每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靠近渔船码头的海鲜商贩市场就热闹了起来，来自各地的商人早早地来到这里，挑选新鲜的海鲜，并将这些海鲜用最短的时间送往台湾各地。
很大程度上，雉虾即使是作为福兴乡的大角头，他也是跟这里忙忙碌碌的人群一样，每天都为了生活而努力劳作着。给雉虾提供海产的渔民都是福兴乡的乡亲，雉虾基本上都会给他们一个非常合理的价格，而来收购海鲜的商人虽然是外乡人，可是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当地的角头，这些人只会按照市场规律来办事。当然，雉虾完全可以用暴力手段来垄断福兴乡的海产市场，但是这样会断了许多乡亲们的生业，这又是雉虾不想见到的。更何况，台湾有1500多千米的海岸线，可以捕鱼的地方又不是只有福兴乡一个。如果福兴乡的海鲜价格太高的话，商人们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进货。
因此，雉虾虽然是福兴乡最大的海鲜商贩，挣得钱比大家都多，可是他的场面也大，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除了日常帮派里的正常和额外支出，有时候乡里面要办什么事情需要筹款，雉虾也会踊跃参与。所以说起来，雉虾的身家远远不像外人想象得那么深厚。
到了上午九、十点钟，来海鲜市场送货的渔民和进货的商人就开始逐渐散去，这时候再来逛海鲜市场的都是一些散客。雉虾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家里，他的家是一座很有年头的中式庭院。雉虾在很小的时候，就在长辈的监督下每日到院子里面练武。就算是这几年，雉虾在手痒的时候，也会下到院子里练上几手，对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乡下黑道人士来说，他们对热兵器并不感冒，冷兵器才是他们的最爱。
雉虾走过院子，上了厅堂，准备坐下来喝口茶休息一下。可是雉虾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女人就慌慌忙忙地推开门跑了进来。
“雉虾大哥，你快去码头那里看看，鹅仔和几个外乡人干起来了，哎呦，都见了血啦！”
听到此话，雉虾立刻放下茶碗向外走去，并一边走一边问来报信的女人道：
“到底是什么回事？那些外乡人为什么会跟鹅仔打起来？”
“不知道哦……那几个外乡人说鹅仔卖货骗肖（坑人）”，女人抽抽泣泣地说道，“可是您也知道，鹅仔那个孩子一向蛮老实，怎么会骗肖呢？”
雉虾和女人一起赶到码头，发现一个人已经抱着脑袋躺到了地上，在他的脑袋下面还有一大滩血迹。雉虾仔细地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他并没有印象，再加上周围人群的反应，雉虾很容易就判断出来，地上受伤的人应该是外乡人中的一个。看到不是自己的乡亲吃亏，雉虾松了一口气，对另外还站着的四个外乡人说道：
“我是这里的角头，有什么事情跟我谈！”
“你是角头又怎么样？”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外乡人说道，“角头也要讲道理，你的人也不能随便欺骗我们外乡人呀！”
“你怎么称呼？”雉虾沉声问道。
“我叫苏海龙，你叫我阿龙就可以了。”
“好，阿龙，你说我的人骗肖，你又有什么证据”，雉虾说道，“如果你要是乱说的话，我会要你好看！”
“谁乱说啊？你过来看看”，苏海龙说着扒开了他傍边的一个冷藏箱上面的海鱼，“这箱海货除了上面还有几条鱼，底下全都是冰块。现在虽说都已经化了不少，但你看看总共有多少鱼，就能知道这小子有没有骗肖啦！”
雉虾听罢就伸头向冷藏箱子里面望去，但是还未等他看清楚箱子里面的情况，就听到周围的人发出了惊呼：
“小心！！”
雉虾一抬头，发现在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雉虾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枪口中就闪出了火光！
“呯！！”
随着一声枪响，雉虾倒在了地上。
“这些外乡人杀了雉虾老大，我们为他报仇啊！”
其他人一看到雉虾被外乡人打死，竟然有几个人要冲动地上来拼命。从这就可以看出来，雉虾平时的人缘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是属于欺男霸女的恶霸那一类人。
“呯！呯！”
苏海龙见到有人想要冲上来，赶紧朝天鸣放了两枪，同时他身后的人也掏出了手枪，甚至连先前躺在地上受了伤的那个人，也顶着一脑门子鲜血站了起来。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这帮外乡人的手里面有枪，于是冷静下来的众人赶紧站住了脚步。而苏海龙此时也不敢再耽误，连忙带着自己的人退到了车子傍边，接下来在码头上所有人的注视下，开车而去。
在雉虾被杀的时候，尾龟正在自己经营的一家酒楼里面忙着生意，当他得到雉虾遇刺身亡的消息，赶紧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务，带上一帮人就立刻往码头那里赶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尾龟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情肯定跟文子洲有关，要不然不会那么巧，昨天雉虾刚拒绝文子洲的建议，今天就让人杀掉了。
尾龟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稳定住雉虾帮派里的人心，千万不要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在脑海里面想着那边几个有实力竞争角头的人选，尾龟思索着，谁才能有勇气带领帮派对抗文子洲，为自己的老朋友雉虾报仇。虽然尾龟是外帮的人，按道理来说，他没有资格插手其他帮派的角头竞选。但是尾龟毕竟有和雉虾多年的友谊在那，再加上他本身的实力，实际上尾龟基本就可以决定谁能接替雉虾的位置。过了一会，尾龟在心中定下了一个人选，不过当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轿车现在虽然是开在海提路上，可却是向着跟码头相反的方向开着。于是尾龟赶紧问给他开车的司机，同时也是他手底下重要的打手：
“电目，你把车子开到这里干什么？”
听到自己老大的责问，那个叫电目的年轻人却没有回答，而是把车子停到了一边，然后拔下车钥匙，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尾龟不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机车，但是他也只得打开车门跟了出来。下了车后尾龟才注意到，他坐的这辆车子前面的车辆，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不见了，只有后面的一辆车子还在跟着，而此时那辆车子上面两个尾龟的手下也走了下来。
“电目，你到底是怎么了？快点上去开车呀！”
“老大”，电目眼睛看着地上，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为什么拒绝文公子的建议？”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尾龟听到电目的话心里一惊，“是不是文子洲的人找过你了？”
“我问你为什么拒绝？？”突然，电目大声吼了起来！
“他的建议有什么好？”看到电目此时的情绪不太稳定，尾龟不得已向他仔细地解释起来，“到时候大家做什么事情都只认钱，这里的人情味就没有了！”
“钱？钱有什么不好吗？更何况现在这个社会有几个人做事不认钱？”电目凄凉地笑了起来，“你是不缺钱，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到我们啊？我高中的女友一到台北就要跟我分手，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没钱吗！志强上次去台南见一个女网友，带人家去逛商场，结果里面的衣服他一件都买不起！还有阿盛，每次去台中、嘉义送货的时候都被人骂山猴（乡巴佬）！同样是混黑社会，为什么其他人活得那么好，我们就只能守在这里？”
“电目，你冷静……”
“去你娘的！”
电目却是不想再听自己的老大废话，直接抽出一把短刃向尾龟刺去！不过不知道电目是太紧张还是太过于激动，这一刀并没有刺中尾龟的要害。而尾龟在中刀后，立刻用一只手抓住了电目拿刀的那只手，接着用身体将电目按倒在车身上，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抽出了自己身上的短刃，向电目的脸上刺去！
“你这个歹仔！老子杀了你！”
电目一边用剩下的那只手挡着尾龟持刀的手腕，一边向傍边的俩人大叫道：
“志强，阿盛，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
直到这时，被电目突然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的志强和阿盛才反应过来，赶紧抽出自己的短刃向尾龟身上刺去……
夜晚，在一间不算很大的酒店套房里，文子洲在厅内来来回回地渡步，对裹着一条白色毛毯，像个雪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的楼尚燕说道：
“你都看到了吧？今天的计划没有出任何意外，我一天之内就把这里拿下了！”
“看到了”，楼尚燕今天让感冒病毒折磨地萎靡不振，对文子洲的话她直接敷衍道“你很厉害，你也很聪明。”
“楼尚燕你知道吗？”文子洲停下了脚步，在楼尚燕面前蹲下来认真地说道，“以后这里我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干什么？”脑袋一直晕晕沉沉的楼尚燕没有理解文子洲这句话的意思，“你不是还在这里吗？”
“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信任你！”文子洲尽量表现出自己的深情，“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一直待在台湾，所以我需要一个我信任的人，为我管理这里。”
“你是说让我做耀石集团在台湾的代理人吗？”楼尚燕此时才明白，文子洲正在跟她说的是什么。
“准确说是我的代理人，因为前一段时间，我和我老爸的产业已经完全分开了！”
“为什么？”这件事楼尚燕之前还真不知道，虽然文子洲父子之前就是在一个屋檐下各自为政，但是对外做生意的时候，报得都是耀石集团的名字。
“为什么？因为我老爸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文子洲站起来继续说道，“这些年安逸的生活消磨了他的勇气，许多新的机会他都没有野心去争一下。近几年来，我们在很多问题上都有争执，达不成一致，所以我还是分出来为好，省得以后我老爸还总是抱怨，他的儿子老是给他惹麻烦。”
“那你想让我留在台湾干什么？”
“随便，主要看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介意”，文子洲走到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忌，“我之前从来没有把生意做到台湾来，所以从耀石集团分出来后，我在台湾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势力。实际上，福兴乡是我在台湾的第一个地盘。”
文子洲拿着酒杯坐到了楼尚燕身边，温柔地看着她。
“以后我们成婚的时候，你在台湾的势力就是你的嫁妆”，文子洲用手把着楼尚燕的脸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看住我们的家产。”
这时候，一个保镖走到了文子洲的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文子洲听罢，就吩咐道：
“让他们两个进来！”
保镖听到吩咐离去后，文子洲转过头对楼尚燕说道：
“为了不让你太辛苦，我特意给你留下了两个得力助手。”
随着脚步声，两个年轻人在保镖的带领下走进了房间，文子洲走过去向楼尚燕介绍道：
“这位是苏海龙，你以后叫他阿龙就好了，阿龙是我老家的人，今天就是他在码头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杀掉了雉虾；这位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不过你可以叫他电目，今天就是他用刀捅死了自己的老大尾龟。怎么样？尚燕，你愿意留下来帮我看住台湾吗？”
给我留下了一个眼线和一个叛徒，楼尚燕想道，你还真是对我“信任有加”啊！
“你就这么相信我？”
文子洲耸了耸肩，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不呢？”
楼尚燕盯着文子洲看了一会，突然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
“好啊！台湾，你以后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反正又没有什么坏处，有便宜为什么不占？——这就是楼尚燕现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