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昨日羁绊

流瞬抱着钰璐，在那颗心脏旁边待了好久。

本来那家伙说绿色藤蔓贴近神杖就会不受控制，所以希望他来帮忙亲手把神杖取出来。但是当藤蔓把他拽起来，去那那个神杖的时候，那个声音却说什么老妖怪有危险，要去帮忙，要流瞬先等一下。

就这样，流瞬带着钰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

钰璐还在沉睡中，这应该是这些天来她睡得最久的一次，这让流瞬不由想，她是不是快死了。跟自己一起呆了这么长时间，呼吸虽然还在，但越来越不稳定，这种渐渐消磨的方式其实最让人难受，流瞬心里空白，已然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了。

流瞬好无力，他好想拼尽全力，但完全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恍恍惚惚间，他又睡着了。

“你来了？“他意志一清，却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那个墨绿色一副的清秀男孩，但这次，对方没有再缄默，主动开口说话了，音色和以往出现在大脑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究竟是人是鬼啊，”虽然这是在睡梦之中，流瞬还是充满了警惕性，而且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不久前这家伙给自己送火龙果的事情，那时这家伙可是飘着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小男孩轻声道，“我应该算是一种妖怪，你可以叫我契约精灵。”

“好奇怪的名字，”流瞬下意识道，“那你为什么可以和我说话。”

“因为我们之间有某种契约啊，哎，既然你已经忘了，也不想怪你了，水痕。”小男孩浅笑道。

流瞬听到“水痕”这个名字，知道那是自己灵魂的来源，顿时有种惊悚的感觉，“这到底是什么契约。”

“你不会明白的，那是一个相互帮助的契约，你帮助我完成任务，我赋予你能力。”小男孩轻声道，“我作为契约精灵，需要一些食物来使得自己存活下去，这种事物就是人的记忆，一般我都会吃掉人的一部分美好的记忆，将不好的吐出来，但是由于记忆是连贯的，美好与痛苦都纠缠在一起，我会整个吃下去，不会分辨。因而，我就可以赋予契约者让其他人失忆的能力。”

“你知道吗？人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痛苦的人和事，但是只要经历过的人愿意让我吞食那部分记忆，这些曾经的痛苦回忆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比如一个人的父亲病死，只要他同意我吞食他父亲病死的那段时间的记忆，他的父亲就会活过来，所有经历过的人都会被修改记忆，一切都被改变了。”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这样不会太逆天了，”流瞬一阵惊异，如果这样的话，只要把自己被澹台家抛弃时候的那一段记忆让它吃了，一切就都改变了，自己为何还会难过？

“所谓的改变只是回到一切的原貌而已，历史的轨迹并不会被改变，只是被拉长或扭转了，这些事情有过的记忆绝对不会凭空消失，它会在另外一个重新发生，”契约精灵淡淡道，“由于我只吃好的记忆，所以坏的记忆会被我丢弃，随地萌蘖。譬如上一个父亲病死的人的记忆被我吃掉了，那总会在我的契约者接触过的人就会有人被这份坏记忆污染，中间肯定会出现父亲病死的人。也就是说，美好的记忆将不复存在，噩梦会反复轮回。”

流瞬一听，顿时僵住了，这种噩梦的迁移确实是一件十分缺德的事，那些情愿被吞掉记忆的人其实是在讲苦难转嫁给他人。

“也因此很少有人愿意做我的契约者，因为一做就必须到死去的那一刻终结，谁都不愿意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不幸的事发生，”小男孩微笑道，“我其实就是一个传播苦难的妖怪，所有人都挺讨厌看到我的。”

“那为什么，水痕会变成你的契约者，”流瞬颤声道。

“因为科尔沁大沙漠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大灾难，很多人都失去了至亲，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水痕不想看到那些平日里十分有活力的人们陷入如此难以自拔的负面情绪里。并且在我的哄骗下接受了我的契约，虽然拯救了他认为该拯救的所有人，让他们脱离了痛楚，但是随后痛苦开始轮回，他自己的家人开始接二连三的死去，他就变成了瘟神，被迫离开，最后送到了飞天门单独生活，诅咒也诞生了。”

流瞬听得毛骨悚然，突然想到水痕的灵魂已经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么自己就要替代他，遭受和他一样的苦楚。

“不，不，你是魔鬼，你不要过来，你不要靠近我。我不要和你有契约，不要！”流瞬大声喊道。

“我是魔鬼吗，真的是魔鬼吗？”少年听到流瞬充满抗拒的口吻，突然间眼泪流了下来，“为什么，我一直觉得，我是在为那些痛苦的人的幸福而活着的？你知道吗，就算契约一代又一代相传，契约者一个有一个死去，但是那些被我吞食过丢弃过的记忆，那些契约者自身的记忆，我都还是记得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和他们融为一体，你不知道，我在说着水痕的故事的同时，我感觉我实在说自己的故事啊，这样苍白的回忆，真的好像只属于我自己。”

流瞬抬起头，看到这个流泪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伪装还是坦诚，不知道他究竟是可怜还是可恶。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理说，你不是应该和水痕在一起的吗，你们是有契约的呀。”

“从被送到飞天门的那时候开始，我与他就分隔开了，因为那时候由于某些变故，一直沉睡在这座小山之下的铜镣剑狮突然间有了复苏的迹象。圣城主没有办法，只能把我捉过来，融入一直以来守护着剑狮的老树精的灵魂里，与他一起维持剑狮的稳定，不让它醒来。”

“为什么你拥有这种能力，而且，圣城主怎么抓到你这种鬼魂的，”流瞬好奇道。

“你不会明白的，让剑狮维持睡眠状态的最根本办法就是哄着它睡，哄着的办法有好多，以前都是用音乐来哄的，即每十年都有一个从大陆知名门派汐晔堂来的使者，用传世之宝‘寂魂笛’来安顿剑狮的灵魂，但是后来它失窃了，所以就选择给剑狮讲故事的方法，让它平静下来。”精灵说着说着，流泪的脸颊上突然化出了一丝温情的微笑，“由于我和我的契约者都有着大量或美好或难过的回忆，所以有好多好多故事可以讲述，而且，我还学会了吃东西的记忆，不管是石头，贝壳，还是萤火虫，都有自己的哭泣和笑意，我永远讲不完。”

“而圣城之主瓜靥，你早晚都可以见到他的，他是一个很有能耐的老人，他有资格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

流瞬细细地听着，这一切事情都那么令他震惊，最后，他说，“那么，你为什么要呼唤我，让我来到这里，使得小钰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人在乎了。”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精灵的眼中满是忧伤，“我一直知道你在外边的世界各种被排挤，所以想要把你召唤回来，就这样留在这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不，我不想留在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流瞬连忙拒绝了，他可不是二百五，随别人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