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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家人关怀见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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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雪已经停了,三家子到处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地面上的积雪足有二十公分深,山上各种树的枝条和树桠上都挂着一层白皑皑的积雪,特别是那些在冬季里依旧苍绿的松树林子,也失去了往日那些葱葱绿绿的色彩,仿佛铺上厚厚一层银白色的毯子——这在以往是很少见到的景象。一般来讲,每年每次下过一场大雪之后,都会大风怒吼,风刮着地面上的积雪在空中飞舞,地面上的沟壑会在几个钟头之内变为平地,气温会急剧下降,可这次天气不知为什么一反常态,雪下完了以后不但没刮风,而且天气比先前还暖和了许多。

居住在三家子里的人们,都有一个早起的习惯,每天天蒙蒙亮,各家各户的炊烟就从烟囱里袅袅升起,今天可能是由于这场大雪的缘故,比往常显然晚了一些,升起炊烟最早的依旧是张宝发家。他还是跟往常一样,起来边抽烟边在灶坑边烧猪食。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灶坑里的火炭堆积很多,他顺手拿起铁铲伸进灶坑里,端着一铁铲红彤彤的炭火迅速走到东屋,将火炭放进火盆里,这样往返几次,火盆里的炭火就差不多满了,完后到外边打扫院子里的积雪去了。

这时,张士礼在被窝里有些躺不住了,睁开双眼看看妻子,然后掀开被子,准备出去跟父亲一起打扫院子里的积雪。高荣丽一把将他摁住,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天还没大天实亮,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

“咱爸……他早早就起来了,现在正在外边打扫院子里的雪呢,我这个当儿子的泡在被窝子里不起来,你说我这还像当儿子的吗?”

“咱爸每天都这样,天不亮就起来,这你也是知道的,你出去这一个月来,他天天起得比这还早,可能是因为你回来了,心情高兴,今儿个还没有你没回来时起得早呢!”高荣丽看着丈夫说。

“昨儿个确实累了……不然我早就该起来啦……在游击大队里,没有一次躺到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起来的。”张士礼看着妻子微笑着说。

“起那么早干什么?”

“训练呗。”

“训练?”高荣丽不明白训练是怎么回事,于是问道:“训练是干什么活?”

“训练是……”张士礼一时蒙住了,他一时还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思索了一会儿后回答道:“你比方说,早晨起来跑跑步,走走队列,练练匍匐前进,拼拼刺刀,用枪瞄瞄准……这些招数都是党代表教给我们的,听说正规部队开始都是这样练习的……”

其实,张士礼也解释不清楚“训练”这一词的具体含意,只不过按照自己的理解程度举几个例子,含糊其辞地解释一下罢了。高荣丽非但没有听明白,而愈来愈糊涂了,她不想再往下问了,于是摸摸丈夫胳膊上的伤口努着嘴说:“别起这么早好吗,你要起来的话,咱爸也不会让你去打扫雪的,怕你把伤口抻坏了。万一把伤口抻坏了,那可不得了了,别说你自个儿遭罪,我们大家也跟着难受,还可能耽误你今后要做的大事,你说是不?”

张士礼微微一笑,心想:“高荣丽说的话不误道理。”于是用商量的口吻跟妻子说:“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起来出去看看,不动手还不行吗?”

“那也不行……”高荣丽说完,轻轻吻一口丈夫的右脸蛋,然后微微一笑,紧接着用双手搂住了他,脸放到他的身上。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她很想怀上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无可非议。她在想昨天大姐跟自己说的那番私房话,又算了算自己的例假日期,近些天是受孕的最佳时期,何况在一个月前又吃完了母亲从郎中手里拿来的治疗不孕不育症的偏方药,因此,她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时机。她以女人特有的魅力娇滴滴地说:“我不让你起来,让你陪我再睡一会儿好吗?”

张士礼明白妻子想要干什么,于是用胳膊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

张宝发一口气将院子里的雪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完后到厨房的锅里舀了一桶猪食,正要拎着去喂猪,这时张士礼走过来说:“爸,我去喂猪吧。”

“不行,你的胳膊不能干活,不能抻着……”张宝发故意拿出生气的样子说。

“爸,我左胳膊受伤,右胳膊不是还好好的吗,我用右手拎不会抻着左胳膊的。”张士礼看着父亲的面部表情乞求说,然后就去拎猪食桶。

张宝发一把抢过来,看起来是真生气了,拉达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说:“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也不是三岁小嘎子啦,屁事不懂,那伤口要是抻坏了,这大冬天的,一旦冻坏了,那是不愿好的……快回你屋里陪你媳妇唠唠嗑去,这些活不用你操心!”

张士礼看父亲真生气了,赶忙笑着说:“爸——,您老别生气……千万别生气,一会儿我就过去……”

“这就对啦……这才像我们张家的儿子呢。”张宝发笑了,双手摩挲着儿子伤口处,心痛地说:“孩子,昨儿个晚上伤口疼得厉害吗?”

“有时疼一阵子,有时就不疼了。”

“现在还疼吗?”

张士礼笑着摇摇头,完后故意将左胳膊往前伸了伸,看着父亲的脸说:“爸,你看看,昨儿个敷的那些药挺管用的,现在一点也不疼了。”其实他说的一点不疼纯属谎话,幸亏没伤到主要部位,痛得轻一些罢了,其目的是让父亲放心。

“不疼就好,那老爸我就放心多啦!”张宝发说完拎着猪食桶走出了房门。

……

张士礼在三家子这一带人们的心目当中是有一定威信的,用三家子人的话说,他是他们村子里唯一的“秀才”,不管三家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跟他们都能和睦相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只要是求到他头上,二话不说,竭尽全力。他是喝过墨水的人,却没有读书人的架子。他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逢年节或者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写对联的事就理所当然交给他了,可他都能令人满意地完成任务。特别是每年春节前,找他写对联的人络绎不绝,前来的人中当然有一些是外村人,不管是他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从来不会拒绝。有的时候,要写对联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就通宵达旦,一直写完为止。

今年离春节的时间也不算远了,听说张士礼回到了家里,自然来找他写春联的人不会少了。这不,高长福的四儿子高发福先来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打开了话匣子:“听我爸回去说,老妹夫回来了,就溜溜达达过来看看,顺便让老妹夫写几幅对子。”

高发福个子一米七二,上身穿着青色制服棉袄,可能是怕往肚子里灌凉风,用手指粗细般的麻绳在腰间扎了一圈,前襟和两只袖头上油渍麻花的,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发亮,脚上穿着一双胶皮靰鞡,可能是在雪里趟过的缘故,湿了一大半。他剪了个小平头,头发稀疏并且发黄,凌乱乱脏兮兮的,看样子至少有小半月没洗过了。眼睛不大不小,单眼皮下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淡黄色的眸子,扁平鼻子下边不算大的嘴里长着两棵大门牙,两棵大门牙间夹着一棵小门牙,说话时,特别是在笑的时候看得非常清楚。如果平时不太注意观察的话,还误认为两棵门牙的间隔远呢——这些就是他的明显特征,再就是他的脸上有些雀斑,看起来长得没有出众的地方。

“四哥来了。”见了面张士礼说完后,赶紧让进东屋里,然后吩咐高荣丽倒杯开水,好让高发福喝一些暖暖身子。

高荣丽倒水去了。

“四哥,四嫂的身体还好吗?”张士礼问道。

“还是老样子。天气一变,哮喘病就加重,像这样的天气,喘气就吃力,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没办法呀!”

“连锁他……”

“他呀,现在都能可哪儿跑啦,就是淘气不省心,他妈妈的身体病歪歪的,根本照顾不了他。”高发福说。

“小孩子淘点好,说不定长大以后能有出息呢。”张士礼夸奖道。

“连锁这孩子嘴倒是挺会说的,就是手有些不老实,愿意动手打人,跟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动不动就被他给打哭了,大一点的孩子他打不过,就气得抓挠自个儿的脸,有时给脸抓挠出血了,看着像血头公鸡似的吓人……”高发福说。

“生气了抓挠自个儿的脸?这毛病可不好,那要是感染了,好了以后不成了地垅沟子了,长大了以后,找对象不就要成问题了吗。”张士礼故意逗笑似地说。

听到这话,张宝发在旁边也笑了起来。这时高荣丽端着装满水的杯子放到炕上插话道:“这毛病可不好,四哥,你得想办法改改他这个坏毛病。”

“我倒是想改他的坏毛病,可是怎么改呀!咱们不说他的事了,说点别的吧。”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之后,高发福将话题转移了,说:“早晨打扫雪时,听爸说妹夫回来了,这不,吃完早饭我就赶过来了,好让你写几幅对子,不然,过几天大家都知道你回来了,家里的门就推不开啦!他将拿来写对子的纸放到炕上,然后坐下,拿起靠近自己身边的那杯水喝了几口后,看着张士礼关心地说:“咱爸说,你被狼掏了一口,伤得厉害吗?”

“不怎么厉害,没伤到筋骨。”张士礼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真够悬了……听爸说,那只狼让你给打死了,这事是真的吗?”高发福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张士礼,将信将疑地说。

“这还能有假吗?四哥,我从来也没跟别人说过谎话呀!”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是说你怎么没把那只狼弄回家来。”

“当时伤口疼得那么厉害,我哪有心思给它弄回来呀。”

“可也是……”高发福没有往下说,紧接着问明了死狼的位置是在老爷岭下的小河边时,便笑着对张士礼说:“昨儿个的大雪下得太好了,我打算今儿个拿着我那只老洋炮上山打几只野鸡兔子什么的,你回来了,咱们坐在一起吃一顿解解馋,再顺便看看那只狼还在不在那儿,如果在那儿的话,我就给它弄回来,不然扔在那里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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