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人牵动家人心
张士礼吃过早饭之后,慢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右手搬一个凳子,坐在书柜前,顺手从书架上拿一本书翻了翻,不知为什么又放了回去,就在这个时候,高荣丽从厨房里端一杯开水送了过来。
“你怎么不看书了,放回去干什么呢?”高荣丽看着张士礼,然后将那杯水放到书柜上莞尔一笑说。
“心里有事,看不进去。”张士礼说完后,摸一下杯子,被烫得马上将手收了回来。
“看你那傻样……杯子里的水是刚刚倒进去的,能不烫人吗!”高荣丽看着张士礼“咯咯”笑着说。“没把你烫坏吧?”
“有点疼”。张士礼陪着笑说。
“心里有事就不能跟我说说吗?”高荣丽看着张士礼的面部表情道。
“跟你说也没用,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何以见得?”
“我这次是带着重要任务回来的,这你是知道的,主要是动员咱们三家子一带的适龄青年参加游击大队。他们愿不愿意参加到游击大队这个队伍里,到现在我心里没底儿。我在想,用什么样的方法让这些适龄青年心甘情愿地参加游击大队,主要从思想工作入手,让他们明白游击大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是为谁服务的,就像你爸前儿个晚上喝酒时说的那样,从自家人做起,带头参加游击队伍,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走进游击大队这个队伍里来,你说你能帮上什么忙?”
高荣丽对刚才丈夫说的那番话一知半解。她心想:“从自家人做起?张家也没有符合参加游击大队条件的人选呐!难道女人也可以参加游击大队?张家的女人就自个儿跟小姑子张英美,再没有别人啦……”于是,她带着惊异的表情问道:“女人也可以参加游击大队吗?”
“怎么不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张士礼抿了一口烫嘴的水,完后将那杯水放到书柜上,反问道:“这还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高荣丽连声否定说。“我是说,女人也能上战场跟敌人打仗吗?”看起来,她对外边的世界知道的甚少,不,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根本不知道日本帝国主义制造了“九一八”奉天事变和“七七”卢沟桥事变,在蒋介石不积极抵抗的情况下,东三省沦陷了,她更不知道中国人民在中国**的领导下,全国上下在几年前就掀起了抗日热潮。也难怪,让一个没有文化知识、三门不出四户的农家妇女知道国家大事,在当时来说那是不现实的。
“不但能,而且还能带领军队打仗呢,并且还能打得敌人屁滚尿流,落花流水,闻风丧胆……”张士礼一本正经地说。
“真有这样的女人?”高荣丽半信半疑。
“咱俩我还能骗你吗!”张士礼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中国**里边有这样的女人,党代表跟我们讲过,我现在记不住名字了……算了,我还是给你讲个历史上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吧,当时她父亲年岁已高,身体虚弱,力不从心……因此她女扮男装,带领军队跟敌人作战,结果给敌人打得溃不成军、屁滚尿流、一败涂地,最后凯旋而归……在我国的历史上传为佳话。像这样的例子很多,还有穆桂英、樊梨花……”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英美也去参加游击大队,那咱爸谁来管呐?”
“我的意思不是非让你们参加游击大队,让你们帮我做宣传动员工作,比如说,有的男人愿意参加游击大队,老婆或者母亲扯后腿,你们可以做思想工作吗,总比男人做思想工作效果好,这样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刚才不是说过,跟我说没用,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吗?”
“我主要是考验考验你,看你能不能从心里帮我的忙……”
高荣丽终于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但始终没弄明白“从自家做起”的内涵,于是又问:“我和英美不能参加游击大队,难道让咱爸去参加游击队不成?”
张士礼笑了,说:“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参加游击大队,那是要跟小鼻子打仗的,钻森林、翻高山,过河流,跟敌人周旋这是常有的事,有时可能日行百里,像咱爸这个年纪的人,哪能吃得消这些苦呢?”
“要你这么说,那咱家再没有人能参加游击大队啦?”高荣丽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丈夫话里的弦外之音。
“咱们家怎么就没有别人了呢?”张士礼看着妻子那溪水般、睁得圆圆的、闪着光亮的、本来是双眼皮的眼睛现在却变成了单眼皮。他用右手食指刮了一下妻子的鼻子,笑着说:“我的漂亮的老婆,纯粹是一头笨拙的可爱的小猪……你别忘了,我们这疙瘩叫三家子,宗、张、高是一家人,现在除了咱们张家之外,不还有宗家和高家吗?”
“我们高家不是我爸做工作吗?”高荣丽反问道。
“那是在酒桌上说的话,到现在可能早就忘到脑门后了。”张士礼说
说到这里,高荣丽终于明白丈夫话里的意图了,于是大笑起来,完后用双手轻轻敲打着丈夫的后背说:“你真坏,你真坏,就作弄你这个傻老婆……有什么话就港口扛木头直来直去呗,何必拐弯抹角呢,害得我废了不少脑筋。”说完,高荣丽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身体贴在丈夫的后背,之后双手搂住丈夫的脖子,隆起的前胸贴在丈夫的头上。此时,张士礼确实忘记了左胳膊上还有伤,站起来一转身,双手用力搂住妻子,结果用力过猛,伤口抻坏了,“哎呀”一声松了手,龇牙咧嘴,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她心痛地摩挲着丈夫的伤口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后悔地说:“都怪我……疼得厉害吗?”
张士礼忍着疼痛强装笑脸说:“不算疼,没事,不算疼……你不用担心。”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刚才那个样子……也不能害得你遭这份罪。”高荣丽一边道歉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伤处。过了一会儿,她用手轻轻地揩去他额头上的汗珠,并看着他的脸低声说:“现在还疼吗?”
“比刚才好多了。”张士礼微笑着说。
从表情上看,张士礼比方才平静多子,高荣丽提醒说:“以后可要注意,千万不能再抻着了,抻坏了不光是自个儿遭罪,伤口还不愿好呢!”
张士礼微笑着点点头,表示今后注意就是了。
高荣丽看着丈夫的样子也笑了起来,并把话转入到正题上,说:“夫君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儿个我就抽时间回家一趟,提醒我爸做我那些哥哥弟弟们的思想工作,我爸肯定跟那天晚上说的一样,支持他们哥六个参加游击大队。你想想,他老人家性格开朗,思想也不那么保守,前儿个晚上他在咱们家喝酒时,就特别赞同你参加游击大队,我想他老人家回去不能不宣传这方面的东西,今儿个我再回去敲敲边鼓,让咱爸在旁边再加把火……我想,这事从自家做起准能成。”
就在这时,张宝发走了进来,说:“士礼,你大姐和你大姐夫来了。”
张士礼和高荣丽跟着张宝发来到了东屋,一见面张迎春就关心地问弟弟,说:“士礼,伤口还疼吗?”
张士礼看着大姐笑了笑说:“现在不疼了,就是感觉有一点发胀。”
“现在不疼了,要那么说昨儿个夜里疼得厉害啦?”
“半夜时,有那么一段时间疼得挺厉害,其它时间没觉得怎么疼。”
张迎春瞥一眼高荣丽,然后对弟弟笑着说:“看看你,都出去一个来月了,回来时不加小心还被狼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不要紧,不光是你自个儿遭罪,害得我们大家也心里不安,同时苦了弟妹不说,还耽误了我们张家抱孙子的大事,这责任就在士礼你身上了,这事可不能怪弟妹呀!”
张迎春的话刚一说完,在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不过笑得方式各有不同。张宝发在这些孩子面前听到这话心里高兴,但只能在心里笑,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宗福田只是微微一笑,不细心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哭,只能看见他用袖头偷偷揩掉笑出来的眼泪。
自从宗福田走进这个屋里到现在,一直没开口说话,只是在看到张士礼时点头一笑,算是见面说话了。他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遇到什么事情都铭记在心中,往往表现在实际行动上,不愿意用语言表达,感情也不易外露——这可能是心理学上所说的内向性格吧!可他的妻子张迎春跟他的性格迥异,有什么事情既默默记在心里,又表现在行动上,更表现在那张嘴上,仿佛不说出来心里就像堵着一块什么硬东西似的难受。虽说这两口子的性格迥然不同,但相处的相当和睦,结婚这么些年来,从未因为什么事情拌过嘴,就是红脸的时候也很少见到——这可能是夫妻性格互补的结果吧?为此,宗贵才经常在乡亲们面前夸奖儿子和儿媳妇。就是宗贵才不夸奖的话,三家子的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暗暗佩服宗贵才一家人的和睦,因此在人们心目中被树立为家庭和睦的典范,自然也受到人们的敬慕了。前天晚上他们俩口子踏着大雪回家后,孩子宗春刚已经在爷爷宗贵才的东屋炕上睡着了,只好抱回自己的房间,然后放被子熄灯睡觉了……张迎春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心里始终挂念着弟弟的伤口,一是在这大冬天里,怕给弟弟伤口冻坏,二是弟弟伤的不是个正地方,肯定会耽误夫妻间的那点事;她盼望高荣丽能早一点怀上孕,生个大胖下子,给张家传宗接代,了却父亲他老人家那个心愿,不然,她不会今天吃过早饭抱着孩子又赶到了娘家。
张迎春摸着弟弟的伤口处,说:“伤得这么厉害,千万不能干重活,不然抻坏了伤口,这寒冬数九的,冻坏了伤口不愿意好。”她转过身来对张宝发说:“爸,家里有什么体力活你就言语一声,叫福田过来帮着干,千万不能让弟弟去干了……”
“有什么活,我可以……可以帮老爷干,帮舅舅干。”宗春刚被爸爸放到炕上后,一直聚精会神地鼓捣着以前宗福田给儿子做得尜尜儿,谁走进这个屋子里他根本没注意,不知为什么刚才母亲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冒出了上边这句话。
宗春刚的话刚一说完,便引起全屋子里的人大笑起来,因此,大家谈话的焦点难免要落在这个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