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祭月遇惊
果然,翊康的目光停在了晰王的脸上,沉声道:“难怪朝臣们时常赞扬,说二皇子晰王自幼聪慧,甚晓世故,礼贤下士,才德双全,王府中人才济济,门客如云。如今看来,果不虚言!”
翊康口中满是溢美之辞,可面色端肃,不带一丝笑容。
轩厅内立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在揣摩着翊康的心意,青荇的心也倏地一下揪紧了。
身为一个皇帝,最忌惮的就是朝臣之间相互勾结,暗蓄党羽,甚至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放心。
平时看到他们父子之间,谈笑风生,亲密无疏,可面对真正的皇权争斗,一切都显得如此苍白。
而这些皇子们,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睿王与毓王一脸平静,若无其事,显然乐看好戏。悦王此时正美滋滋地低头吃着螃蟹,对席上的一切似充耳未闻。
这时,慕容骓忙站了起来,面呈惶恐之色,恭敬地说道:“父皇,景将军确实是儿臣府上的宾客,可他更是大容的子民,是父皇的臣子。儿臣举荐挖掘人才,只是为朝廷解难,为父皇分忧,别无他意!”
见翊康默然不语,他又望了青荇一眼,又道:“如今景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在父皇身边当值,景家现在与父皇更为亲近才是。”
未过门的妻子?青荇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他是心中真的这样认为,还是为了稳住翊康的心,故意拉近她与景璎的关系?
翊康听了晰王的话,终于缓和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朕明白你做事一向坦荡无私,从不为己,坐下吧。”
慕容骓重新归坐,翊康吩咐大家斟酒畅饮,厅内的气氛又热烈起来。
可是青荇的心中却无法平静,她望着慕容骓,只见他低着头,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也是独自沉默着。
正出神间,有两个优伶走进了沉香轩内,弹拔筝弦丝竹,悠场地唱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厥,今夕是何年……”
青荇见翊康正一边饮酒,一边兴趣盎然地听曲,就悄悄起身走出了沉香轩。
她出了轩厅,从一旁的玉蝉手中拿过食屉,拾阶而上,来到山上一处平台。然后从屉子中端出几只什锦珐琅捧盒,放在一块大青石上,一一打开。原来里面装着月饼,面点及一些水果,还有香烛。
青荇拿出香烛点上,抬头望去,只见空中的圆月像玉盘一般皎洁晶莹,灿然生辉,暗中道,可许什么愿好呢?
想了想,当然现在最希望的是,自己能在这暗流汹涌的皇宫中活下去,平安地等到出宫那一天。
至于出宫之后,是像别人那样穿越后去种田,还是去经商,或是嫁到一户人家,与一群女人去搞宅斗呢?唉,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当然,还希望景将军能够平安地凯旋归来,不管怎么样,他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啊。
于是,青荇双手拈香,朝着月亮拜了三拜。
祭祀完后刚站起来,忽然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原来青荇姑娘在这里祭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姑娘是在祈求自己的姻缘吗?”
青荇心中一惊,忙回头一看,慕容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她环顾四周,见寂无一人,内心慌乱起来。
可又想到,现在自己毕竟是翊康身前的人,今晚的御花园人来人往的,他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
于是,青荇镇定下来,想起了刚才席上他与江可虞之事,语含嘲讽地道:“太子殿下如此惧内,还敢来招惹奴婢吗?”
慕容骏听到这里,又面现忿怒之色,道:“提起这个泼妇,本宫就是一肚子怒火,早晚我都要休了她!”然后望着青荇,柔声道:“本宫正是因为姑娘性情婉淑,才貌过人,才产生爱慕之心的。”
青荇冷笑,只怕我的手段,你还没有见识过呢。她忽然想起了怀中那块玉佩,忙拿出来,递给太子道:“殿下,此物实在太贵重,奴婢还是还给你吧。”
慕容骏没有接玉,眼望着青荇,似乎很受伤,说道:“你可以跟晰王眉来眼去,为何却对本宫如此绝情?本宫知道,晰王向来很有心计,你一定被他迷惑住了。可他只是一个王爷,本宫是太子,是大容江山将来的主人。难道,你跟着我不比跟着他强吗?”
青荇连忙摇头否认:“奴婢跟晰王,什么事情都没有,皆是因为景将军的缘故,才与他有些来往。”
慕容骏道:“你何必做那么多解释?我也知道你是景璎的人,本宫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表达一下怜香惜玉之心。”
说完,就要过来拥抱青荇,青荇急忙躲闪。正在这时,忽然一声娇叱传来:“慕容骏,你在干什么?怎么与一个下贱的奴婢拉扯在一起?”
青荇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江可虞来了,放眼整个容朝,除翊康皇帝外,恐怕也只有她才敢这样直呼太子的名字了。
荣郡王是太子强有力的依靠,有着这样一层厉害关系,再加上她本性泼辣骄蛮,慕容骏身为太子,平时也得忌惮她三分。
“江可虞,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哪里有一个太子妃的端庄模样?”慕容骏也许因为青荇刚才嘲弄的话语,难得地对江可虞发了火。然后又解释道:“本宫刚才酒喝得多了,想出来透透气,在这里偶遇到了青荇姑娘。”
江可虞一愣,目光狐疑地望着慕容骏,又望着青荇,最后,落到了她手中的玉佩上。仔细一看,转头冲慕容骏怒吼道:“这块玉佩是你的,怎么到了她的手上?”
慕容骏一时怔住了,不知作何解释。江可虞疑心更重,叫嚷道:“今天你不解释清楚,我就连夜回荣王府去,我父王那里,你看着办吧!”
慕容骏脸色有些慌乱,拿求救的目光望着青荇。
青荇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对江可虞道:“太子妃娘娘,你真是误会了。刚才殿下路过此地,不小心将玉佩遗失了,奴婢捡起来还给他。但殿下为表感谢,执意要以玉佩相送。可如此贵重这物,奴婢怎么能收呢,就忙推辞,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慕容骏一听,松了口气,然后对江可虞陪笑道:“这下清楚了吧,本宫与一个婢女能有什么事呢?”
江可虞点点头,似乎相信了两人的话,终于安静了下来。
慕容骏走到青荇面前,用又怒又怨的口气冲她道:“真是不识抬举,枉费了本宫一番心意!”说完将玉佩一把夺了过去。
江可虞朝青荇扬起了下颔,一脸鄙夷地转过身,在慕容骏的扶持下,仪态万千地离去了。
青荇松了口气,总算放下这一桩心事了,可是,江可虞似乎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看来自己与她之间的矛盾,是注定不可避免的了,而以她的个性,自己今后的麻烦肯定不少。
想到这里,心中暗叹,这可真是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膻。可又觉着不对,自己根本就没想过吃那块羊肉,且不论太子已有妻妾,单是他轻浮恣睢的个性,就非是自己的良人。
青荇经方才之事一闹,只觉得意兴阑珊,转身下了山坡,正想回宫去,却忽见晰王从旁边的一条花径舒徐而来。
一身云水白的长袍,映着皎洁的月色,全身上下也仿佛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更显得温润如玉,卓尔不凡。
青荇停住了脚步,也没有给慕容骓施礼,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慕容骓走了过来,望着她道:“原来你当日的耳坠,是在太子手中。是你送给他的,还是他捡到的?”
青荇不知为何,明明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最后说出的话却显得冷冷地:“殿下问奴婢这些做什么?此事跟殿下有什么关系?”
慕容骓一愣,说道:“本王只是提醒你,不要跟太子靠得太近。”
青荇听完,心中有丝莫名的喜悦,却忽又听到慕容骓道:“否则景璎知道后会怎么想?”
心忽又暗淡下去,半晌,她才默默地问道:“殿下跟景将军真的很熟吗?”
慕容骓默然了一会,道:“诚如太子所言,本王有许多的朋友,但景璎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青荇见慕容骓神情严肃,忙止住了话头。
两人走了一会,来到了一条小溪边,青荇看到水上有一盏莲花灯,火烛随风摇曳,在夜色中显得分外明亮。
她随口问道:“不知是谁放的花灯?”
“肯定是五弟,他的生母叶昭容已经去世多年了,每年的团圆夜,他都会在这溪中放上一盏灯。”慕容骓低声道。
青荇一愣,望着那盏莲花灯随着水流缓缓漂去,这条小溪是与外面的护城河相连的,想必过会儿,花灯就会漂到宫外,最后流向一个无人所知的角落。
她脑海中忽又闪过悦王稚气未脱的模样,心中有些淡淡的伤感。
青荇想了想,又问道:“殿下,刚才在沉香轩,奴婢怎么没有看到娴妃娘娘与明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