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闯经殿
慕容骓上前一步,忽然伸手,用力捏住青荇的双颊,盯着她的眼晴,冷声问道:“你一个人在野外疯跑什么?还想再死上一次吗?本王那天晚上对你说过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吗?”
青荇这才明白慕容骓生气的原因,只觉得脸上生疼,扭头想挣脱,却发现他的手劲大得出奇,只得倔强地盯回了他,辨解道:“这里又不是皇宫,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出门散散步都不行啊?”
慕容骓盯着她,加大了手里的力度,一字一顿地道:“好,就算你黄昏时在散步,那天黑后怎么还不回寺?你若不是趁黑四处乱闯,怎么会落到刺客手里?”
青荇一时间无言以对,慕容骓最后再次告诫她:“这里不是皇宫,却是皇寺,凡与皇家沾边的地方,都充满了危机,你知不知道?”
青荇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疼,最后只得大声道:“知道了!”
慕容骓终于松开了手,然后阴沉着脸,吩咐身边的一个侍卫,送她回祝圣寺去。
青荇走了两步,忽然怒气冲冲地回过头,道:“你以为我真的这么有勇气在黑夜中走路?还不是想给你送个信。真是好心没好报!”说完掉头走了。
慕容骓一听,愣在那里,站在夜色中,久久都没有动弹……
此时在祝圣寺内,翊康皇帝正准备用晚斋,他打量了一眼屋子,疑惑地问常璧道:“青荇到哪里去了?朕好像从来到寺中就没见过她。”
常璧回道:“听宫女说,她进寺后就到山外游玩去了,也许玩得尽兴,忘了时辰和天色了。”
翊康一听,满面怒容地道:“这未免太不像话了,等回来后,你好好地问问她,难道出了宫,就不用守宫规了吗?”
又过了一会,眼见夜色越来越沉,翊康脸上的怒色慢慢退去了,望着殿外,担忧地对常璧道:“天嶷山虽是皇家禁地,但也难保一定安全,且山上又有野兽出没。她这么晚还没回来,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她从哪里出去的,身边可有带人?”
常璧听了翊康的这一连串问话,忙劝道:“皇上先用斋膳吧,作奴才的哪敢劳烦皇上您如此牵挂?青荇姑娘也承受不起啊。”
翊康叹了口气:“你跟随朕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朕的心思吗?有时候,朕看着满堂的儿女,都觉得不如身边你们这些人贴心。”
话音刚落,就见青荇已从殿外走了进来,于是翊康复又将脸沉了下来。
青荇进来后,跪在翊康面前,道:“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
翊康冷声道:“你还知道要回来?这样自由散漫,好性贪玩,朕还是早早地打发你离开的好!”
青荇自然巴不得早早离开危险重重的皇宫,可知道此时的翊康说的绝非是真心话,哪敢接他的茬啊。
她只得小心地道:“回禀皇上,奴婢原本只是想在寺后的林子里走走,可因为景色太优美了,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很远。等到想回头时竟迷了路,幸好遇到了一个巡山的侍卫,被送了回来。”
翊康哼了一声,起身来到御桌前开始用膳。青荇跪在原地不敢起身,心中暗暗叫苦,弄不好要跪一个晚上了。
这时,却忽又听到翊康的声音传来:“你还想躲在那里偷懒啊?还不快来服侍朕!”
青荇听了心底一喜,忙站了起来,净了手,走到桌边来,给翊康布菜添羹。
翊康一边用着斋饭,一边问青荇:“朕方才在寺院中,隐约听到后山方向传来什么声音,等派了侍卫出门,却好似又没动静了。你既在那边游玩,可知是怎么回事?”
青荇一下子愣住了,脑海中飞速地转了一下,说道:“回皇上,听说是一个山民在采药,被几个皇子殿下发现了,派人在捉拿,可那个山民却转眼又不见了。”
翊康停下了筷箸,不解地问道:“山上早已肃清了闲杂人等,山门又有重兵看守,何来的采药山民?”
青荇想了想,解释道:“山民常年在山上采药,善于攀爬跳跃,可能是从后山的绝壁上爬上来的。他幸许并不知皇上驻跸在此,才无意中惊了圣驾。”
翊康听到这里,对常璧道:“传旨下去,全寺戒严,并告知太子他们,抓到人后,如果真的是采药的山民,立即释放,不得为难!”
常璧走了出去,青荇心想,皇上对一个平民百姓都如此照顾,真不负圣主之名,倘若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们在暗中进行着一场生死厮杀,不知内心会是什么滋味?
那几个皇子今夜肯定都不得安宁了,太子与睿王毓王要争先恐后地搜寻刺客,而晰王为了保护刺客,也要小心应付他们的搜寻。
不一会儿,翊康用完了膳,回到后面寝殿,准备批阅奏折。
青荇道:“皇上今日长途奔波劳累,不如早点歇息,这些奏折放一放又如何?”
“有几份奏折是急事,必须要马上处理,山门外还有大臣在等着听消息呢。”翊康说完,走到御案前,在烛光下低头披阅起来。
唉,真是出宫散散心都不得安宁啊,看来皇帝这份差事,也不是那么轻松容易的。
青荇坐在一旁的木榻上,将奏折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现在她总算能流利地看懂每篇文章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钟鼓楼传来钟鸣声,原来已到了子时,而翊康依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山间的深夜显得格外的寂静,秋风渐凉,让人感到几分肃瑟的寒意,院中的梧桐树,不时有落叶坠落,更让人觉得清冷。
青荇叹了口气,皇子们之间的争斗是越来越激烈了,自己总是无可避免地卷入其间。她发现自己已无法做到视若无睹了,至少面对晰王是如此。
她内心里希望他们不要斗争,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培植了那么久的势力,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谁会肯轻易放弃?
她回头打量着御案后的翊康,相貌魁伟,气宇凝重,尽显一代帝皇的风范,可眉宇间却含着一丝忧虑,神色显得很憔悴。
这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富裕,比他更尊贵,却也没有人,比他更能清晰地尝到子嗣相残的痛楚。
“青荇,你在想什么?为何今夜看上去总是怪怪的?”翊康偶一抬头,看出她的神色不对劲,随口问道。
青荇回过神来,忙道:“可能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生疏。奴婢看着皇上,也好似与往日不同。”
“朕会有何不同?天嶷山朕每年都要来,这里的一切都熟悉了。”翊康笑了笑,然后道:“看你累了,先去睡吧。”
青荇也确实感到很疲乏了,正要跪安退下,却忽听到前殿传来一片喧哗,不由心中一惊,预感到肯定与刺客有关。
须臾,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殿来,对翊康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为了搜捕一个闯山的贼人,强行进入藏经殿,打伤了两个守殿僧人,还毁坏了不少经卷宝籍。现在一如大师带着寺中的几位长老,正跪在大殿前,请皇上主持公道。”
翊康听了此话,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晃,青荇忙上前将他搀扶住。她知道藏经殿历来是佛门重地,没有住持的许可,谁也不许闯入,太子显然闯下大祸了。
翊康连忙来到前面的圣帝殿,只见一众僧人盘膝静坐在院子中,排在最前端的,正是一如大师。
一如大师须发如银,长眉垂目,宝相端严,仙风道骨。他自小循入空门,佛法精深,德高望重,先皇在世时,曾奉旨前往西域取经,带回了大量的佛舍利,佛像,经纶等,都收之于该寺的藏经殿内。
翊康平生对佛教相当敬仰,况且一如大师又有如此高的声望,自然不能不理。于是传旨,召太子立刻前来。
不一会儿,慕容骏从天台寺赶了过来,与此同时,晰王,睿王与毓王三人听到消息,也相继赶了过来。
慕容骏走进院子,见到乌泱泱一地的僧人,明显有些慌神。他从人群中穿过,来到殿檐下,冲翊康跪下。
翊康怒道:“你强闯藏经殿,究竟是为何事?”
慕容骏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启禀父皇,儿臣已告知过住持大师,有盗贼闯入天嶷山,为了寺院众僧与皇族之人的安全,儿臣要搜索寺院。可搜到藏经殿时,僧人执意相阻,儿臣才不得不采取强制的手法。”
青荇知道,慕容骏是怀疑那个侍卫藏在经殿里,才不择手段地进去搜寻。
“朕据闻闯入者只是一个采药的山民,何以成了盗贼?”翊康厉声道:“就算如此,藏经殿是佛家重地,万不得已要搜寻,也该讨了圣旨,着令锦衣卫前去,你如何能自作主张?”
慕容骏低头不语,青荇心想,他哪里敢来讨旨,刺客落到锦衣卫手中,那不是一切都败露了吗?
翊康叹了口气,恼恨地对慕容骏道:“错既已铸成,你现在立即派东宫的人,将受伤的僧人进行医治,毁坏的文物修复赔偿。”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严肃地道:“另外,再向一如大师磕头,赔礼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