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王府侍女
娴妃走进殿来,一屋子的丫鬟侍女们见了,慌得一齐跪拜在地,慕容骓在里面的屋子听到,也忙迎了出来。
慕容骓将母妃搀扶到窗前的榻上坐下,问道:“母亲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娴妃笑道:“刚才逛着园子,顺路过来看看。”说着,环顾着屋子,频频点头道:“这屋子布置得整洁雅致,杯盘瓶盒一尘不染,被褥枕衿一丝不乱,茶水果点,香炉炭火,色色齐备,我看着也就放心了。”
慕容骓望着旁边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微笑着道:“这都是胧月打理的,有她在儿臣身边,母亲尽可以放心了。”
娴妃听了,就要那个叫胧月的女子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微笑着道:“你到晰王府,转眼也有五六年了。本妃细细观量,你为人稳重谨慎,处事周全大方,又能诗会文,长得又这样水灵,真是越看越喜爱。”
最后,娴妃郑重地说道:“胧月,你放心,本妃会跟皇上说的,将来这王府,总有一个属于你的位置。”
胧月听出了娴妃的弦外之音,顿时双颊飞起红云,忙低头退了下去了。
慕容骓只是默然不语,娴妃望着他的神色,忽又道:“骓儿,你跟青荇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其实这样也好,她是景璎的女人,你又是景璎的朋友,这样发展下去,会弄得很复杂的,而且,她的个性也不适合你。”
“孩儿知道,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慕容骓默默地回道。
娴妃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屏退了左右下人,突然压低了声音,问慕容骓道:“骓儿,你老实告诉母亲,到底有没有夺嫡之心?”
慕容骓猛一听娴妃这句话,猝不及防,想了想,说道:“这种事情都是上天决定的,上天不照顾我,我不敢强求,上天授命于我,我不敢推辞。”
“你跟母亲,也要这样说话吗?”娴妃沉下脸道。
慕容骓转头望着窗外,眺望着远处山头,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母亲每次从楚妃那里受了气回来,就流着泪告诉我,长大后要奋发努力,为您争气。我从小就将母亲的教诲记在心中,自从离开宫中,搬到王府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了为这一切做准备……”
“母亲是要你去做一个有追求有作为的人,为国效力,不是要你去争夺皇位!”娴妃纠正他道。
慕容骓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说道:“生在商贾豪门,以生财致富为目的,生在书香门第,最终的目的是官宦前程,而生在帝皇之家,皇位就是我们的终极追求!”
娴妃听后,呆了一呆,半晌才道:“你们既然都这样想,那现在的太子怎么办?”
慕容骓道:“荣郡王已处于败势,太子之位已经动摇,我可以不反对皇兄,但绝不能让这个位子,最终落到楚氏一党手中!”
娴妃听完,蛾眉紧锁,面含愁云,她从慕容骓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他的坚决与果断。
她深深地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了,就如同一匹烈马,开始在属于他们的原野上奔腾纵横,自己已经管不住他了。
慕容骓正准备接受母妃的训斥,却忽听到她默默地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母亲都会一如继往地为你在佛前祈祷。”
慕容骓听了,眼中一热,叫了一声:“母亲……”
娴妃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又道:“今天晚上,你父皇在长乐殿举行家宴,听说是为了一个新晋的玉贵人,今后我们都要小心了。”
慕容骓目送母妃离去后,面色又变得凝重起来了,这个玉贵人,看起来真是不同寻常……
夜幕初垂,长乐殿大厅内,锦屏罗列,绮席铺陈,炊金馔玉,烹龙疱凤,宴筵已经开始了。
不用说,今天的宴会,是翊康特地为玉烟准备的,让后妃皇子们都来见见这名新封的贵人。
青荇正在忙着布置杯碟果品,一抬头,就看到慕容骓头戴束发紫金冠,穿着一件石青貂裘披风,风度翩然地走了进来。
接着,身旁走过来一个身穿银红裙袄,柳眉杏眼的女子,动作娴熟又轻柔地帮他解下风衣,将衣服挽在手中。
看来这个年轻女子,是慕容骓的贴心侍女。以前王府离皇宫远,自己并没有见过她,现在都同住在温泉宫中,飞霜殿到长乐殿距离也近,所以她就跟了主子过来了。
这时慕容骓在席位上坐了下来,那个侍女就不远不近,安静地站在他的背后。
青荇内心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赴宴的人都陆续赶来了,殿内一片花团锦簇,珠光闪耀。玉贵人更是打扮得艳若桃李,娇若春花,坐在翊康身侧,显示出她现在独宠后宫的地位。
这时,青荇突然发现,那个侍女大概也对这个新封的贵人感到好奇,探出身子,伸头往上首席上望来。
可蓦地,她面色一变,神情变得慌张起来,弯下身子,也不知对慕容骓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急匆匆出殿去了。
而慕容骓,也显出忐忑不安的神色来,刚欲起身,大概想着宴会就要开始了,不好离开,遂又强忍着坐了下来。
殿中一片热闹喧哗,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玉贵人的身上,似乎无人注视这一幕。可青荇将这一切都望在眼中,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最后,娴妃也在莲儿的陪伴下,走进殿来了,高贵典雅的姿仪,不禁让人纷纷侧目而视。
那玉烟也是个伶俐乖滑之人,见了娴妃,站了起来,盈盈地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娴妃娘娘。”
娴妃早知玉烟是唐璧从江南挑选出来,送到裕国公府上,最后又由琼妃引见,明显是与自己作对的。可她依然面露微笑,神色平静。
娴妃在席上坐下来,问玉烟道:“听玉贵人的口音,好像是江浙一带的?”
玉烟道:“娘娘猜得没错,玉烟是浙江乌程人。”
“乌程?”娴妃一愣,脱口而道:“几年前的一桩诗文案,不就是发生在乌程吗?”
琼妃在一旁道:“娴妃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乌程倘大一个地方,文人只是一小部分,时过境迁,还提这件往事干什么?况玉烟早已离开家乡,对此事未必知情。”
娴妃听了,不再言语。
娴妃不过是随口一问,琼妃就这样紧张,青荇暗暗感到奇怪,悄悄问一旁的玉蝉:“这个诗文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蝉遥遥地望了一眼翊康,压低嗓音,小声道:“几年前,乌程有个儒商,请了一班文人到府上宴会,其中有人写了一篇大逆不道的诗,于是朝廷就将这些人……”
玉蝉没有说下去,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青荇见状,也只觉得冷汗透背。这就是文字狱啊,原来各朝各代,包括这个异时空,都有这种东西存在。
青荇还待再问,这时,旁边的常璧咳嗽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忙止住了话头。
宴席上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玉贵人笑语盈盈,翊康的兴致也高。这时,忽见慕容骓站了起来,说道:“父皇,儿臣感到有点头晕,想先回去休息了。”
翊康挥挥手,于是慕容骓就离席出殿去了,青荇在一旁看着,内心更加疑惑起来。
散宴之后,翊康有些微醉,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寝殿休息了。刚才喧闹的大殿,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宫女们在有条不紊地收拾杯碟盘盏,清理殿面。
欢聚过后就是离散,聚时欢喜,更显出散时冷清。青荇走到庭院中,只见花草树木在夜风微微摇晃,抬头望去,冷月如钩,星点稀疏,天空更显得深阔寒寂。
青荇正愣怔间,却突见一侧的檐廊下,走下来一个身穿白狐大衣的身影,正是玉贵人。她一向不想搀和这些后宫之事,正想要走开,可忽然心中一动,又主动迎了上去。
青荇上前见过礼后,就问玉贵人道:“方才在宴席上,我听到乌程诗文案,有些不解,贵人能否略微讲解一下?”
玉烟虽然进长乐殿才几天,也早看出了青荇在宫中的地位,虽然这是敏感之事,但她还是缓缓道来:“当年的乌程镇上,有一个叫林之声的富商巨贾,专好附弄风雅。有一年中秋之夜,他请了一批文人,在家中开起了螃蟹宴,吟诗作乐。也不知是谁,趁着酒醉,作了一首攻击朝政的诗,流传到外,被人告发了。”
青荇听到这里,心一下子缩紧了。
玉贵人仍是不急不徐地道:“朝廷闻讯后,就派了两江总督唐大人,带兵将当时宴会上所有的文士都抓了起来,全部满门抄斩,连未成年的孩童都没有放过,诛连的人数达几百口。”
青荇只觉得内心一片苍凉,虽然从何风一案,她看出了翊康冷冽凌利的一面,但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冰山一角。他就用这种血淋淋的方式告诉世人,他的皇权与江山是不可侵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