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变化
吵闹声，欢呼声，叫骂声，网吧的环境一如既往的嘈杂。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陈浩明熟练地跳上椅子，霸气地把腿翘在键盘上，他很早就想这么干了。至于原本坐这个位置的人？网管？阿龙阿虎都会帮他解决，这才是小弟的正确使用方式。
网瘾患者，俗称老大的高中生，对周围发生的事不管不顾。专注于屏幕，游戏界面，有节奏地敲击键盘，操控自己的人物做出一个个高难度动作。他一边闪电般移动手指，一边答道：“今天期中考试。”
“原来如此。”陈浩明看看时间，快五月份了，二中一般是四月底考期中，学生们熬过这两天就是五一长假了。
“无所谓，我已经脱离了，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陈浩明自我安慰，他觉得以后不太可能见到昔日的朋友，才想来最后叙叙旧的。
“小明，”老大一心两用，游戏不停，嘴里说着：“你有什么烦恼吗？”
“烦恼？不，我现在反而是日子过得太好不知道干什么。”陈浩明受到老大的关心挺惊讶的，他委婉地说明了下自己的情况，应该没有人会觉得这是烦恼吧？
“是么？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老大没有追问，结束了游戏，摘下眼镜吹了吹，又重新戴上，点开了另一个图标。
陈浩明注意到他换了个操作要求更高的游戏，心里一动，莫名问道：“要是你在一个游戏里玩到了最高级，打败了最后的BOSS，得到了最好的装备，你会怎么办？”
“那不就是玩腻了吗？去除无尽的收集元素和无聊的装B行为，换一个就好。”老大理所当然地说道。
“换一个？”陈浩明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想了想说道：“要是换不了，或者说暂时没有其他选择呢？”
“一直一个游戏？”老大终于看了他一眼，答道：“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个游戏已经达到了顶点。那么，再继续下去，就是烧点卡。”
不知有意无意，他中间停顿了一下，接着低沉地说：“也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虚度光阴么？可在我这边，这是必要的过渡与积累。看来不该问他的，人家顶多是把人生当游戏，他却是把游戏当人生。”陈浩明心想，自己也是突发奇想，居然去向网瘾患者咨询生活方式，还担心对方听不懂，拿游戏做比喻。
“好了，我就来看看，晚上还有事先闪的。”陈浩明站起身，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了，他最后多问了句：“换一个游戏，放弃原先的积累，一切又重头开始，这样不会很累吗？”
“这就是游戏的乐趣啊，”老大似乎笑了下，他扶扶眼镜，依旧是那冷淡的语气：“一路走好。”陈浩明走得并不好，四处逛了逛就累了。干脆叫阿龙打个电话，让飞叔派辆车送他回家，等车的时候他不禁感慨：“难怪总有些像小花一样的纨绔子弟，每天除了去败家也没其它事好做，我要不要也去试试逼良为娼，横行霸市？”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陈浩明摇头晃脑地呤了句诗，自娱自乐道：“咱可是情操的诗人，岂会做那粗俗不雅之事？”
是夜，陈浩明所谓的有事便是和家人一起吃饭。
好久没有这样了，老爸没有在外面工作，陈浩明没有出去玩。老妈精心烧了顿糖醋排骨，其实老爸喜欢吃辣的，但跟家人吃饭时总是照顾小明和妻子的口味，自己就端了瓶辣酱蘸着吃。
家里很宽松，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样的规矩，一家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饭桌上老爸老妈围绕着小明，说小明长大了，也可以找媳妇了，说得小明埋头吃饭不知如何作答。他提了两次问到自己今后的打算，但爸妈都是岔开话题，应该是有什么想法。
于是，陈浩明也就顺着两位的意思，聊些平日的日常琐事，一些网上看到的趣事，有些比较新颖的东西也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说。自从上次和老爸在吴姨的别墅谈过话后，陈浩明感觉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畏惧老爸了。陈浩南也是心里直呼儿子长大懂事了，甚至兴致来了还想和小明喝两杯，但被妻子无情地阻拦了。
饭后，陈浩明主动收拾桌子，帮老妈洗碗，老爸则到前厅看起了新闻。老妈一边教他洗洁精加多少，要用清水冲几遍，一边又唠叨着让他找个女朋友，这种事应该让女人做，男人就在前面坐着看看报纸电视就行。
弄完之后，陈浩南想带他们母子俩出去逛逛夜市，陈浩明白天已经逛了好几圈了，但看老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答应了。
一家人出去逛街也是好久没有经历的事了，还记得那是自己很小的时候，爸妈带自己逛超市。自己兴高采烈地在超市跑着，老妈拦都拦不住。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自己抓起一个又一个零食往购物篮里塞，明明都已经重得拖不动了还不肯放弃。
然后，老爸过来替自己拿着篮子，把他举到脖子上骑着，带他飞越一排排货架，两人嬉笑着横扫一片片果冻，糖果，巧克力等等。后面的老妈推着购物车，嗔怪着前面的父子，仔细挑选水果和蔬菜。
随着日子的过去，超市的人影只剩陈浩明和老妈了，陈浩明也没有兴冲冲地去拿那些零食了，更多的时候他什么都不买，只是来帮老妈提提袋子。
“所以说时光飞逝，岁月无情啊。”陈浩明回想过去的记忆，感到一丝不甘和不舍。他不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欢腾小孩，也不再被老爸老妈牵着手引路，成长的过程艰辛而不可抗拒。
“小明。”前面一直细细交谈的父母回头喊了他一声。
“恩？”疑惑的陈浩明快步赶上，老爸老妈对视了一眼，老妈点点头，老爸开口说道：“你觉得去国外留学怎么样？”
此时是晚上七八点，夜幕笼罩，路灯挥洒下绒黄的光线，不知名的小虫子不停撞击着，发出琐碎的杂音。路边的汽车一辆辆呼啸而过，街边的小摊撑起座椅，啤酒瓶在筐里不安地碰撞，乌黑的木炭在烧烤炉内翻滚预热。
“随便啊，你们总不是都替我想好了。”陈浩明轻松一笑，不带丝毫介意。
“恩。”老爸点点头，他确认了下小明的表情，再向前举步说道：“这是你妈的想法，其实我是想让你接管点地盘再说。就中心那条步行街，小飞想给你试试，要是弄得不错我们就好说话。再让你一点点接手，慢慢把SF市交给你。”
“那是他们看你的面子，”老妈温柔地抚着小明后背，毫不留情地对老爸说：“要是你不在了，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我一直都在，”老爸牵起了老妈的手，坚定地说：“就算我暂时不在了，小飞也一定能照顾好你们。”
“是啊，小飞我也很放心，但是，”老妈摇摇头说道：“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何况当年的事也还不是因为小飞……”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老爸不太高兴，停下了话题。
“小明，妈妈不是不让你跟着你老爸，只是那里太危险了，妈妈不放心。”老妈也不知道这样跟老爸争论了几次，她见老爸在孩子面前不愿意再多说，就转而对小明说道：“而且现在的黑社会其实很多东西都是摆在明面的，也有许多正当生意。妈妈是想你去学学金融和工商管理，学成后再回来应用，掌握这些东西就相当于掌握了他们的命脉。这样多好，不用打打杀杀就能坐到你爸爸的位置。”
“哼，我陈浩南的儿子可不是那种怂货。”显然老妈的话有些道理，老爸没有反对，而是夸起了自己儿子，说得自己也是脸上有光。
“那是，就是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伤，下雨天还曾痛得起不了床。”老妈想到老爸把小明带回来时，小明身上的那些绷带把她吓得不行，说着眼眶一湿又要落泪。
“留学，还是国外。”陈浩明默默听着父母的交谈，看着老爸慌忙安慰老妈，心想：“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想法。”阴暗处捏成拳的手掌不禁又紧了几分。
晚上一家人逛了许久，聊了很多，陈浩明表现得像个小孩子，吵着要看这看那，老爸老妈都忘了争吵，跟着他逛来逛去，还担心他会走丢。这么大的人怎么会走丢呢？但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个孩子，会失落会迷茫，需要他们的关爱和指导。
深夜，疲倦的陈浩明静静躺在床上，他稳稳地呼吸着。今天察言观色，做了个好孩子的表率，增进了下与父母的感情，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前途原来还是要靠学习。也许在顶着太子的名号到处招摇时却没有接到实权时就该想到了。
“明天原想去看看郑爽的，看来也没必要的。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不见才是最好的吧？朋友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批换一批的，不是一个高度的人怎么做朋友？”陈浩明蜷缩起身子，背着透过窗帘的微弱月光，看着自己伸展的左手，伤口已经好了，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国外啊，又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又是一堆不知底细的人吗？我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陈浩明想到了白天与老大的对话，皱着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内心深处悄然浮现一个想法：“如果有什么能改变这一切就好了。”
“来了，来了。”一个阴暗的密室，一个人影兴奋地来回踱步，昏黄的烛光难以辨认他的面容。突然，一道微弱的青光在室内亮起，人影痴迷地看着青光逐渐发亮壮大，嘴里激动地大喊：“来了！”
在一片深山老林中，一位老者死死盯着眼前摆放的一个圆盘，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各种文字，中心有个指针不停转动，最终停在了一个方向。老者蓦然吐了口血，倒下了蒲团，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颗杏黄药丸吃下，这才喘过气来，充满担忧地看向指针所指的方向。
“滴滴”一名少年掏出手机，一看是S开头的文件就立马把手机一扔，手机远远地飞出，在半空中突然爆炸。“靠，我才休假，休想打扰我。”少年不知道对谁比了个中指，又继续躺下享受着日光浴，这里是夏威夷。
“咦嘻嘻，开始了吗？”这次不知又是哪里谁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