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脑袋有病
“方雪，九十七分。”
“刘芳，一百零三分。”
“郑瑶瑶。八十一分。”
……
讲台上一位中年老师，腰板挺的很直，站在讲台中央，用他独特的严肃声调，公布着一个又一个的成绩，此时他的眉眼带着些许的冷漠，仿佛就像是宣判生死的阎罗王。
“曹峪。”又一个人名，老师的声调却在此时带上了一些诧异，他那让人望之生畏的眉毛，一挑，随后又恢复到了平静的神态，接着说道：“三十四分。”
话音一落，本来平静的课堂，轰然的响起了议论声，和一些不乏嘲笑和幸灾乐祸的笑声。
“怎么又是这么点？这还是以前咱学校的第一名吗？”
“这个呆瓜也有今天，不会是死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吧。”
“活该，以前对人爱理不理的，以为自己肯定能考上大学，高人一等，现在遭报应了吧。”
“三十四分，也真够废物的。”
……
这一句句声音虽说不大，但是却依旧一句不差的落入了那个叫做曹峪的少年耳朵里。
他面无表情，只是把头低的很深，仿佛这样可以避过那一道道不屑和惋惜的目光，可是在课桌下面，他紧紧握着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时不平静的内心，青筋暴露，甚至因为太过用力，那双本就消瘦的手，透过紧绷的皮，都可以看到渗人的白色指骨。
疼！钻心的疼。
“为什么还是这样！！”少年在心中不甘的怒吼着。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到一个个似笑非笑的脸庞，孤独和落寞永远伴生，他独自坐在一张课桌上，像极了被世界所遗弃的孤独者。
铛铛铛。
老师用板擦敲了敲桌子，看了一眼曹峪，就又收回了目光，随后平静而自然的道了一声安静。
教室平静了下来，可是曹峪的心里却久久平静不下来。
今年是1996年，曹峪是在三个月前的一次高烧醒来后，发现自己重生的，恰巧重生在以前自己同样发高烧的时间段里，本来重生后的他欣喜异常，上辈子留下了太多的遗憾，终于有机会重来一次，这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过了几天后，他发现并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时来运转，反而更加糟糕了。
在上辈子，自己就是因为这一次高烧，把脑袋烧坏了，记忆力退减，导致没有考上大学，而如今重生了，这种状况竟然更加严重了，甚至前一天所学的东西，他也已经忘得光光的，丝毫不剩，至于以前所学的，只能说一句“呵呵”一笑而过。
现在距离高考还剩下一个月，而今天最后一次的模拟考试，数学成绩，他竟然只得了可怜的三十四分。
而今的高考，可还是那道“龙门”，跃过去则成龙，过不去则还是穷苦命，而对于苦寒出身的曹峪来说，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不仅如此，他家还因为他上学已经欠下了一笔不菲的钱财。
他全家都是在赌，赌曹峪能够考上大学。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两辈子，难道就破不了这命运的宿命？”
曹峪闭着眼睛，脑海里，想到了为自己操劳了半辈子的父母，眼睛渐渐的凝出了一滴泪花。
真的要再看一遍，父母苍老的眼神中透出的失望吗？
他不甘心。他一辈子，不，二辈子了，都不会忘了那年他高考失利后父母的眼神，一瞬间就苍老了很多，就仿佛是天塌下来一般，这也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一个精神支柱，曹峪曾不止一次想象过，自己的父母在面对贫困的家境时，是不是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自己儿子考上大学的神气的样子，他们是不是一次次的用幻想儿子的美好未来，来给自己减掉这些来自现实家境的压力。
没出息不要紧，但是有个有出息的好儿子，他们是不是曾经这么想像过？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里再次响起了骚动。
讲台上的老师此时眉眼中也破天荒的透出了一些欣喜之色，微微点着头，表示着赞赏，再次念了一遍。
“苏林，一百四十五分。”
随着老师再次念出，教室里面明显的安静了些许，只是多了一些吸气声音，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向着那个少女看去。
那位少女神色淡然，并没有因为考了高分而欣喜，也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注视而有所紧张，一头黑色的长发，加上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徒增了一种静然开放的百合花的气质。
这种气质，让人望着望着就使人沉醉。
“真恐怖，竟然考到只差五分满分，看来学校里的第一名，要落在苏林头上了，这不就铁板定钉的大学生吗，长的还是学校最漂亮的，这以后谁要是娶到她，还不是祖坟烧高香了？”教室里的少年们，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迷恋，又有些敬畏的看着少女。
至于其他的女生，难免流露出一些嫉妒得神色。
老师此时也在看着苏林，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道：“苏林，不许骄傲，一定要保持住这种状态，可别临到高考了，反而……”老师说到这里，不由得看向了曹峪，看着这个再次把头垂下去的少年，他心里突然有些发苦，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状况，这少年，或许能考个满分的。
苏林冲着老师微微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后面的那个少年。
少女的脸庞还显得青稚，还说不上倾城倾国，但是那张俏丽上已经张开的眉眼，已经可以看出将来定是一个惊艳无比的女子。
她看着那个垂头，显得无比落寞的少年，平静的脸庞上嘴角渐渐的向下弯了一个角度，而明亮的大眼睛里也暗淡了些许，就连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霎时间露出一个让周围男生都感到心疼的小忧郁神情。
一节课的时间不长，而且此时太阳也渐渐的落了下来，随着一声铃声，也代表着今天的课上完了。
曹峪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任由苦涩在自己的心中慢慢流淌，突然一句娇羞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哼，老师夸我的时候，你看都没看我。”苏林莲步轻移的走到曹峪旁边，露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嫉妒得娇羞神色，说道。
曹峪抬起头，眼神里毫无光彩的看着这个在学校最受人瞩目的少女，嘴角勉强咧起一个笑容，道：“呵呵…我要恭喜你，考那么高分。”
“小峪子，你现在笑的一点的不好看了，都比不上以前的一星半点。”少女的声调也略显的伤感，但是落在曹峪的耳中却更加的难受。
而小峪子，这个称呼却仿佛是敲在了曹峪的脑海里，让那本就愈加显得单薄的记忆，竟然渐渐的想起了他以前和苏林互相取笑对方名字的趣事，和苏林说不过他后那种噘嘴的可爱神态。
“你是峪子。”
“嗯，林子。”
“你不许叫我林子，但是我要叫你小峪子。”
“嗯，小林子。”
“啊啊啊！都说了不许你那么叫我，你个小小峪子。”
“好吧，小小林子。”
“你不许这么叫我，只能我叫你小小小小峪子，还要叫你小小小小曹子。”
“这样很不公平的，小小小林子，或者小小小苏子。”
“我就不许你这么叫我！！”
“好吧，小林子，其实你可以想想，你的名字任何一个字加上小，都比我的要顺耳和顺口。”
“谁要顺口和顺耳啊。”
……
那时候，他总是一副淡然的神情，就能惹得少女张牙舞爪。
可是如今，曹峪看着苏林的俏脸，苦涩的叹了口气，这辈子和她应该也没可能了吧，一个天之骄子的大学生，而另一个只是落魄的农村汉。
“你不要这样了，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即便靠不上大学也没事的，我听人说过，好多没上大学的人，也有当上大老板的。”说到这里，少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绯红，微微顿了一下，语气也低了几度，再次道：“而且，我相信你的。”
听着少女的话，曹峪苦涩的笑了笑，带着一些自嘲的口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呵呵，恐怕是不成，我这里有病，是这里，脑子这里。”
谈情说爱，情愫滋生，这些情况，在此时的曹峪身上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也不可能有这种心情，他拎起自己的东西，轻轻的迈了一步，越过苏林，向着外面走去。
这一步擦肩而过，就仿佛这一步是两人一百八十度的背对相行，从此各自走向一个没有彼此的世界里面。
两世为人怎么了？重生又怎么了？还不是逃不出命运的宿命，就凭现在这样的脑子，能做什么？现在就连上辈子的一些经历都开始模糊了，还有什么穿越优势？
真是可笑，曹峪，你活该一辈子穷命。
而身后的苏林，转过身来，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孤独身影，心里突然很想哭，可是她紧紧的抿了抿嘴，她觉得他还能再拼一下，至少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所以她要让他再拼一次。
必须再拼一次。
苏林迈动脚步，向着曹峪快步跑了过去，跑步激起的微风，激起裙摆微揺，看上去就真如一朵盛世的百合花一样，纤细而美丽，含苞而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