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下跪
“曹瘸子,你凭什么在这里唧唧歪歪的?”
这句话仿佛清风一样散了出去,却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了曹峪的心上。
是谁?是谁这样辱骂自己的父亲,曹峪扭动头颅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王国存,是这一个人,是这一个在曹峪自小的时候就知道,对他家充满敌意的人,两家的仇恨从何而来,曹峪不知道,但是曹峪知道,全村为了给曹峪集资上学,唯有他家没有给钱,两家有矛盾,全村人都知道。
此时王国村,三角眼冷厉的看着曹父,一双单薄的嘴唇抿成刻薄的形状,接着说着:“我们要村长给交代,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你以为你曹家发达富贵了吗?你那死鬼老子,以为遇到了贵人把你给送出去,到头,你还不是灰溜溜的瘸着一根腿回来了?而且还抱着一个……”
话堪堪说到这里,就被曹父暴怒的声音打断:“你给我闭嘴。”
王国村一愣,继而更加暴怒:“你,他,妈,的才给我闭嘴,怎么恼羞成怒了?你家说到底,祖上也只是我家的一个小小的长工,现在你看看你家,欠着全村人的钱,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够了,王国存,你说够了没有?”村长站了出来大声的喊道。
然而这句话显然起不到什么作用,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瘸腿的曹父,一个个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
现场在此时好像静极了,又好象很喧闹,一句句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他家可还欠我家一百多快钱呢,也不知道要推迟到什么时候才能还。”
“是啊,是啊,这次村里遭了灾,咱得好好催催了。”
……
天空好像又飘起了细雨,还带着一点点的微风,风很凉,吹在露着皮肤的胳膊上带起一连串的小疙瘩,曹峪铁青着脸,一步一步的向着王国存那里走去,那种坚强的姿态,让苏林和关若拉都没有拉住。
周围的人仿佛感应到了曹峪的气场一个一个的给曹峪让开道路,路并不长,曹峪几步就到了。
曹峪的心揪的难受,谁都不可以侮辱他的父母,谁都不可以!没有人知道,他自小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父母饱受白眼。
没有人知道他小时候,看着自己父亲瘸着腿干重活时候是多么的心疼。
没有人知道他小时候,看着自己父亲不管寒风冷雨,一家一家跑着求着借钱是多么心酸。
没有人知道他小时候,开学时候向父母张嘴要钱的难堪,和父母痛快给他的苦涩。
这些都没有人知道。
而在一旁的关若看着曹峪,对着苏林担忧的说道:“林林,我怎么看这曹峪好像有些不对劲?”
苏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身材笔挺的少年,他们认识多少年了,在这些年中她一直知道曹峪父母在曹峪心中的比重。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但并不是曹峪打在王国存的脸上,而是疾步走来的曹父一巴掌扇在了曹峪的脸上,让曹峪那张清秀的脸庞霎时间布满了一张通红的手印。
“你想干什么?”曹父对着曹峪吼道。
曹峪一个踉跄,随后再次站直身子,把自己的身板站的笔直,他死死的盯着王国存,一字一句道:“他不该那么说你。”
曹父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了,他很清楚自己儿子的性子,可是此刻怎么能由着他的性子呢?曹父怒吼道:“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怎么不该管?父债子偿,父仇子报,辱我父母,我凭什么不能管?”
怒吼声响彻在天地间,经久不绝。
曹父同样铁青着脸看着自己倔犟的儿子。
王国存眼中闪过一丝仇恨,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对父子,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快感,他扫了一眼曹父的瘸腿,阴测测的道:“曹瘸子,你这个杂种儿子,倒是比你有种的多。”
话音刚落,曹父仿若未闻,然而曹峪凌冽的目光霎时间就刮在了王国存的脸上。
王国存在那么一刹那间竟然感到了一丝害怕,可是随即他同样狠狠的瞪在了曹峪的脸上。
“怎么?你还想打我?来啊,你打啊?这次下雨,说不得就是和你卖桃有关,村里老人谁不知道那些桃子是山神的贡品。”
这话没有来由,但凡是上过学的人谁不知道这是在胡诌,但是一些老人却听了进去,现场再次爆发出了哄乱,慢慢的扩散开来。
兴许是人民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迫切的需要一个情绪释放的借口,又或许是他们在面对损失的时候,总想着是人为的原因,再或者他们还希望能够得到一些些的补偿。
窃窃私语声就像是墨水滴进了清水里面,一下子蔓延开来,渐渐的发展成了批判。
一声声话语响了起来,传进了曹峪的耳中。
“对啊,把山神的贡品卖了,山神肯定惩罚我们啊。”
“谁说不是呢,咱村多少年没有灾难了,怎么一卖桃就出事了?兴许啊,就是这么回事。”
“再说,前几天曹家的小子,不是差点被河水冲走,做了淹死鬼吗,说不准就是报应,惩罚。”
……
曹峪听着一句句的话语,心在滴血,双手紧紧的握住拳头,紧咬的下嘴唇甚至都咬出血来了。
身子在此时竟然轻微的发起抖来了,不晓得是不是压抑着满腔怒火的缘故。
是谁在有能力后,第一时间就想着挣了钱就还村里人?
是谁,一直感谢村里人,知晓村里人也并不富有?
是谁,在刚苏醒的时候,就想着带着村里人一起致富?
这世界在此时突然就像发生了变化一样,那一句句的话语,就像他上辈子嘲笑,鄙视他是穷鬼的那些人一样的可恶。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他成了全村批判的对象?
曹母跑到了曹峪的身边,一脸担忧的拉住了曹峪的双手,一句一句的小声的在曹峪耳边唠叨着:没事,娘在呢,娘在呢。
曹峪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嘴角突然出现了自嘲一般的笑容,让留心看到这一幕的苏林和关若有些陌生的感觉。
“太过分了!”
一句有些沙哑,内藏无尽怒火的声音响了起来,全场静了,曹母愕然,这个声音竟完全不想她曾熟悉的曹峪声音。
王国存一皱眉,道:“你说什么?”
曹峪这时候猛然抬起头,双眼中已经充满了血色,身体上蓦然的散发出一种嗜血戾气,这种戾气仿佛九幽烈火一般腾腾的在燃烧,越烧越旺。
“我说你们太过分了!!大家都受了灾,你们怪我了?”
扭曲的脸色,沙哑略带疯狂的声音响在了这片天地之间,一身白衣的少年挺立的腰板环视着村里的人。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没有人想象的到,一个人疯狂后会有着这样一种可怕的面貌。
啪。
又是一声清响,但是却比刚才的重了一些。
众人都是一惊,随后看了过去,只见曹峪倒在水泊当中,嘴角含着一丝鲜血,而曹父双目圆瞪的看着曹峪。
“给村里人跪下认错。”
曹峪挣扎的站了起来,直视着曹父,一脸傲然,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没错。”
“跪下。”
“不跪!”
曹母看着又陷入争吵当中的曹父二人,焦急起来,她是知道的,两人的性子像极了,她开始推搡着曹父,用自己弱小的身子站在曹峪的身前。
“你让开。”曹父说道。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不让。”
“你这是在害他你知道吗?一个人不可以和一个集体相冲突,他如果以后还想在村里生活,就不能和村里人这么闹,这头他必须要磕。”
曹父冲着曹母说完,就对着在曹母身后的曹峪说道:“这头,你来还是我替你来?你老子我受过的委屈,不想让你再受一次。”
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和一个集体对抗,哪怕你明明没有错,因为孤立是一种特别可怕的事情。
天地在这个时候静了下来,全村人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而在空地的一个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车。
车后座上的一个男人看着那个一脸傲然的少年终于跪了下来后,笑了起来,不晓得是不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司机在说:“这小子有点意思,这一跪可不简单啊,要知道真正的傲气不在表面上,而在心里,孙猴子损坏了所有人的利益后,不一样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年轻人受点打磨不是坏事。”
在所有人利益受损后,拉出一个替死鬼,这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车上依旧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良久,车上的人,再次说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再不出去,是不行了。”说完,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而这个人正是苏林的父亲,山城县委书记,苏傲天。
他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气场,一出车门,就被别人看到了,继而苏林和关若跑到了苏傲天旁边,苏若眼睛有些红红的,一见自己的父亲,直接就上去打算说什么,可是苏傲天摆了下手,示意自己知晓,就迎向了向自己走来的九泉村村长。
吃惊不已的村长胆战心惊的和县委书记握了握手,向着村民介绍了一下苏傲天的身份。
这一下让整个九泉村村民都老实了下去。
民始终的怕官的。
苏傲天走到曹峪面前,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曹峪,曹峪仔细的看着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他仅从苏林跟在这个男子身后就能想象到这个男子的身份。
然而苏傲天却并没有为他停留,他走到最前面,冲着所有人道:“这件事和这个少年是没有关系的,这只是一个自然灾害,然而大家不要恐慌,这件事政府已经在处理当中,相信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