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不受控制的方向4
我在夜里悄悄摸去医院看父亲，两个值班的小护士打着哈欠在走廊里说话。
“听说那个叫系景天的病人没，就是那个儿子很俊朗很孝顺的得了尿毒症的老头！”一个小护士凑过头去低低的说。
“哦，那个叫系天的帅哥吗，知道知道，远近出了名的孝子，十五岁就能全部承担父亲医药费的传奇人物，怎一个酷字了得！！！”另一个小护士顿住打哈欠的节奏，突然就兴致勃勃，还不忘把两只娇柔的手合掌垫在右脸颊上做一番幻想。
“停停停，打住你的花痴表情！”，左边的小护士鄙夷的拍了她一下，“你不知道吗，哎，他原来在一家夜店里当鸭！”
“什么？”，右边的小护士跳了起来，“姨妈不带这么玩我的吧，要把我介绍给一只鸭？应该是谣言吧，不然姨妈安插我进来算怎么一回事！”
“不怨你是新来的，我们也是白天才看到他那些厮混的照片的，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会儿医院都传疯了，他爸气了直接高血压，还好你姨妈发现得快！你也不用这么愁苦，早知道早断了念想！”
……
父亲高血压，我站在护栏拐角处踟蹰了，失了迈近脚步的勇气。远远斜透过窗玻璃，模糊看到父亲坐立的身影，不时叹口气，擦擦眼角。
黑索，是我太弱小。
我不再敢去探望父亲，害怕遇到任何一张熟悉的脸露出对我可怜可憎的表情，更害怕被父亲看到加重他的病情。
我找来卢弦，问他说有没有最快最好可以打败黑索的法子。
“你还是加紧账目跟进吧，这样稳妥些！”卢弦说。
“这真是地狱般的煎熬！”我喃喃自语，到处找酒喝，拿到什么喝什么，卢弦退出房间，没有阻止我。
我在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大步走到黑索房间门前，用尽全身力气狠劲儿砸门。黑索打开房门，露出惊讶的表情，瞳孔放大，又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是你？！谁把你灌得醉熏熏的？”他伸出双手来打算扶我。
“是你，就是你，你这个罪魁祸首，你把我变成这样！！！”我甩开黑索的双手，朝着黑索狠狠的砸过去一拳。
“我要与你抗衡！我要打败你！！！我，要自己掌控命运……”我又伸出拳头。黑索在愣神的时候挨了我一拳，第二下被他控住。
“就你这样子？想与我抗衡？你在讲笑话吗小子，别犯傻了，你那个小小的洗钱场所，想吞我多少钱，嗯？”黑索云淡风轻的揭穿事实，眉头皱得更深了。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这么做，好羞辱我的无知！”我愣在哪儿开始控诉。
“不，我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又不是神，但我的确是故意的，我以为你父亲需要钱，所以，我才会这么纵容你！”黑索沉下脸来。
“啊……我跟你拼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愤怒了，悲愤他拿父亲一次次威胁我，我直接朝黑索扑了过去。
“够了，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如果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像个娘们一样耍泼，我劝你，滚得越快越好，我敢保证，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为你的冲动愚蠢买单、后悔至死！”
“罪魁祸首！”我瞪着黑索说，死不放手。
“出去，不要惹怒我！滚快点！”黑索直接用一只手把我推出门外，冷冷的说。
我全部力量甚至都不敌他的一只手，我看着黑索使劲在我眼前砸上的门，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吐得哗哗响。
我被卢弦扶到他屋里躺下。
“你不该这么冲动，惹火他没什么好果子吃！”卢弦看着我，理智的分析说。
“我控制不住，谁都不可以动我爸！他原来什么都知道！”我这样说。
“这下坏了，我当心你爸会出事！”
“他都还没拿我怎么样，还不至于拿我爸怎样！”我天真的说。
我在第二天中午接到父亲的死亡通知，老护士站在门外，远远的朝我招手，我走过去，她看看我嘲讽的说：“走吧，大孝子，去看看你的父亲！”
“我爸要见我？”
“嗯！”老护士不再肯多说一个字，我亦步亦趋。
父亲要见我，证明他已经原谅我了，我欣喜若狂，急急跟着老护士走进病房，一路上不少人朝我张望。
我看到父亲安详的面孔，走过去探他的额头，触感冰凉。
“是不是刚刚没关窗户，我爸……”老护士打断我。
“你爸给你的，他已经走了，你接受事实吧，好好看看他，一会要送去太平间！”老护士这样说，我的脑袋轰的炸开了。
“谁来动了我爸！”我这样问老护士。
“他看了你的相片，一直高血压，情绪不太好，早上照例给他吊针，他自己把手放被子里，没想到，换第二瓶的时候他另一只手还按着针头，针管早破了他的血管，已经……”
“不，是谋杀，一定是谋杀，是你们没看好他！”我失控的吼道，抓住老护士使劲摇。
“我知道我失职，你先看看这信吧，他前两天给我的，说什么他活不久了，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当时没当真，没想到，他竟早想好了！”老护士扳开我死死钳住她的手，把信塞我手里。
我打开信封，里面寂寞的躺着一张相片，病了的父亲抱着我站在民房外小林子旁边，笑得很幸福。那是妈妈走后我们过的第一个新年，父亲怕我想念母亲，变着法儿哄我。我使劲倒信封，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背面好像有字！”老护士提醒我，我把相片翻转过来，后面寥寥数语。
“你为我做了太多，我能给予你的太少，你从什么时候起就再没这么笑过！我活得好或不好，都没有太多关系，我毕生愿望都只希望你笑成这样！回来吧，我的孩子！”我捏着相片的手，接住了几颗掉下的泪珠。
父亲走了，他的灵魂是圣洁高贵的，我一直为有这么一个父亲为荣，他本就应该尊贵。
我过去掀开被子，看到父亲血管爆破高肿的那只手。我轻轻为他挪挪身子，他的背下压着一叠厚厚的照片。
我把它们抽出来，每一张都是我用舌尖取悦那些个老男人老女人时痛苦而压抑的表情。
黑索，这招狠，比前面两次只是搭搭女人做得专业漂亮多了，这些东西完全可以摧毁一个爱孩子的父亲所有精神支柱。我拿着相片抬头嘿嘿哼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