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泡沫戳破的楼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星期四吧?老板娘脑子抽风了放你出来闲逛?”
县里南城老街的一家比县小吃,郭去夹着一只蒸饺反复的蘸着酱油,漫不经心地对已经把一屉蒸饺外加一碗炒粉填进肚子里的魏来说道。
“铺子又被砸了,这两天重新装修,老板娘放我大假。”
“又被砸了?屈胖子脑袋被驴踢了吧怎么又来送保护费啊?”深知老板娘有多恐怖的郭去表示非常不解。
“新人闹事,也是没办法。”魏来道,“这几天我都比较闲,可以多去几趟楼里,再收集几趟数据,我的程序就可以写完了。”说着,瞅了一眼郭去手脚身子,“你的伤没问题了吧?”
“早就是活龙一条了,妈的这几天窝在家里,每天撸管三遍,都快闷死了。”五大三粗的郭去抡着胳膊,中气十足地道,“说起来还真得感谢屈胖子,不多放你几天出来,估计没法在比赛之前把程序写完吧?”
“其实光闭门造车的话也能把程序的尾巴给收了,只是没有实战数据的参考我总觉得不够完美。”魏来道,满脸认真,“这是我独立创作的第一部作品,我不能出任何篓子,不然会把你害了的。”
郭去停下抡圈的胳膊,看了眼窗外空荡荡的老街马路,又回过头来盯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曾炜昌昨天已经出发了,目标国都国立武学院。在那里他将接受国教教使的指导,按顶级树状图接种一流的武学程式,不出一年……不,也许不到1个月,他的武学修为就将拔高到我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地步。”
魏来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郭去。
“这是他那种人才能走的路,我们这种人永远都别想。但‘我们这种人’就应该被‘他们那种人’永远的踩在脚下?”郭去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的语音一点也不高亢,可眸子里却像烧着两团火,“我不想这样,所以我要走我能走的路,就算这条路再危险也好,我哪怕是死到地下去,也不要再被别人踩在脚下!”
魏来忽然想起了多年前与郭去初识时的场景,那时候他们还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在空无一人的老山树林里大喊着一些现在想想都觉得面红耳赤的壮语豪言。
“所以你的理想是什么?”这是魏来当年问过最多遍的一句话。
“我要成为这个世上最顶尖的武者,打败无数高手,娶无数美女做老婆!”郭去张口就来,完全不觉得当年的大话有多难为情,“轮到你了!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魏来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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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南城老街走到底,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废楼荒地。十年前县里新上任的县长踌躇满志,誓要大展拳脚把南泉建设成经济强县,一大批招商引资项目在南泉各处开花,其中南城老街本该全部拆除建成一大片高档写字楼,可项目才进行了不到四分之一就因外资撤离而无以为继,刚刚搭起架子来的几座高楼转眼就成了泡沫废楼。
泡沫大楼当然没法商住,但却因人迹罕至而成为了黑道地下活动的极好载体,在泡沫楼一格一格幽暗的骨架里,黑市交易,毒品交易屡禁不止,而这其中,又以地下黑拳最为盛行。
这是一个尚武的世界,然而却并非所有世人都能走上正统学武的路子。没钱念武校的乡村武者,被武校劝退的问题学生,还有众多纯粹追求金钱与刺激的雇佣武师,形形色色的人在世界各地的地下黑拳场里生死相搏,日复一日,臭名昭著的“黑拳武学”正是在这种情势下应运而生。
天下武学以门派而分,大凡正统的流派宗门,都有一套修习自家武学的标准路径,世人称之为“树状图”。从最基本的武学到最高深的武学,武者需严格遵循流派制定的“树状图”一步步注入武学程式,不断修习,方成大道。而在地下黑拳场里,这些正统流派的弃儿们每天都在生死之间打滚,他们只能追求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快的力量提升,盗录于各大门派的武学程式被毫无顺序毫无节制的注入黑拳手们的武核之中,大多数人只能获得短暂的力量提升,可体内混乱的斯坦恩粒子流会让他们的下半生痛苦难当甚至当场暴毙;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在庞杂的武学交汇中获得一种稳定的畸形力量,那是一些不存在于任何流派武库中的“黑拳武学”,地下黑拳的组织者们视之为至宝,他们记录下这些武学并通过民间撰武师之手转化为程式,以高价出售给渴望力量的黑拳手,再借由黑拳手们注入程式后产生的不同反应催生出新的“黑拳武学”,循环往复,无数人死在了新力量产生的路上,却有更多人在追逐新力量的路上前仆后继。
今天的“鬼古塘”依旧有不少准备“前仆后继”的人。作为南泉镇最大的地下黑拳场,鬼古塘曾经被捣毁过三次,却又三次奇迹般的“复活”。现在的“塘主”——也就是幕后组织者——据说有很深的背景,他包下了南城老街的三栋废楼,运营黑拳场超过三年也没出过任何岔子。当然,这也部分归功于拳场严格的管理,要进入鬼古塘必须拥有黑拳场的交战记录同时佩戴特制的电子手环,所有“老用户”的身份信息都已归档管理,而“新用户”若没有来自“塘主”的邀请函,基本无门可入。
郭去与魏来这对小屁孩组合也算是黑拳场中的异类了。魏来在三年前通过“青洪帮”屈少丰的关系,拿到了“塘主”的邀请函(当然是瞒着老板娘暗中进行的),当即便与好友郭去组了队,开始偷偷摸摸的打黑拳赚钱。一开始塘里的人都以为魏来是屈胖子的私生子,带了个傻大个的朋友来地下拳场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找找刺激,谁也没放在心上,可一晃三年过去了,这对小屁孩组合居然成了塘里不大不小的红人,他们创下的“限时赛”75场连胜纪录至今无人能破,这几乎完全归功于魏来的出色指挥和他们从一开始就约定好的死则:
不打“生死赛”,也不接受他人挑战。
他们只打魏来觉得能赢的“限时赛”。
“嘿,蝈蝈,今天怎么也有空过来啊?要下场玩玩么?”人头攒动的过道里一个身着黑衣的光头大汉猛的拍了一把郭去的肩膀,大笑道。
“鹅蛋,你不在拳场门口候着收钱押注,跑这儿来干嘛?”郭去笑着也拍了对方一下。这是塘里的熟人,外号之所以叫“鹅蛋”,一来是因为他那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实在是有点像,二来就是源于这汉子在拳场里的光辉战绩——0胜15败。屡败屡战的鹅蛋汉子在第15战对阵郭去阵败北之后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拳手生涯,转而开始替大庄家们跑腿收押注钱,成了个标准的赌棍。
“这不听说2号场那边有外地过来的拳手不知死活地要挑战‘蛇头’嘛,想赶紧过去凑凑热闹,怎么,你们还不知道?”
郭去闻言回头看了魏来一眼,后者转了转自己的电子手环,道。
“今天不打拳了,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