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蒙之死
烈阳当照,一名名为阿蒙的男子耷拉着手,游离与伞海之间。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汗珠一滴一滴的划过脸颊,掉在地上,立刻蒸发起来。他来到一僻静的廉租楼前。
他走上楼梯,又退了回来,看了看沾在鞋上的泥土,松了一口气,走到一旁摆弄鞋子去了。半小时末了,他终于又提足了勇气,穿好了鞋,再次踏上了楼梯。
他是早晨八点钟出门的,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走了两层,他觉得累了,便随意将手搭在楼梯扶手上,顺势往下一荡,坐在了楼梯上。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包廉价的香烟,扔了一根叼在嘴里,然后又从裤子口袋里抓出一包火柴,取出一根,一扭手便划出了火苗子。突如其来的火苗瞬间使阴暗的楼梯变得明亮起来。阿蒙在火苗消逝之前点燃了香烟,甩了甩火,弹掉了火苗燃尽后余下的火柴棍。
阿蒙的大哥家是在五楼。
‘他们不该住在这儿。这该死的楼梯又昏又暗,而且又窄。真难走。而且他们居然还住在五楼!简直是自虐。’阿蒙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
7年前,阿蒙因为自家嫂子介绍的相亲的事情,来到其丈夫、自己的哥哥阿启家。这时的阿启还住在祖宗留下来的木屋子里,姐姐和两个妹妹也还住在一起。
阿蒙见姐姐妹妹都在外边站着,门又紧闭着,察觉奇怪,招呼也不打,推开门就伸了一只脚进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嫂子秋梨正抱着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阿启从竹扫把里抽出来的竹棍子的抽打。
阿蒙见状,一把夺过阿启手中的竹条。阿启见是自己的兄弟,心中的气焰顿时少了几分,平静了下来。两兄弟坐在一起,闲谈之间便喝起了酒来。
“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能考进一中。”阿蒙熄灭最后一根香烟,自言自语起来。
他站起来,一脚踢散了自己用香烟堆积出来的小山包。继续往上走。
阿蒙口中的小子是阿启的孩子,就是七年前将朋友的才问世的苹果手机拍向手机的主人的小子。如果不是他,大人们也不会发现那样一块空地吧。而那里也不会变成高价的别墅区,而阿启也不用用仅仅两万元的补助搬迁。
阿蒙来到阿启家门前,正欲开门,却发现门上的把手生锈了。索性将它从门上取了下来,拿到走廊的角落里打磨着。
事实上,搬迁的补助是够的,加上占的土地的钱,足足有七十万。办了些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手续,用去四十万。如此不合理的做法,阿蒙本来是怒了的。手持锄头就要往办事处去。还好被大家拦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然而,这样还是被告上了法庭。阿蒙一家也不懂这些,顺着法院的意思走,七七八八的就剩五万了。大家拿着这些钱分了一分,阿启家就仅仅得了两万了。其余三姐妹一人一万,阿蒙则赌气不要,硬要向谁讨个说法。
阿蒙把干净了些的把手安回门上,回头望着天空渐渐明亮的月亮,竞入了迷。
阿启家的孩子不知道何由,突然在中考之前拼命的学习,以文科高才生的身份,进入一中学习。
“阿蒙,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进去呀!”秋梨嫂工作回家后,发现自家的小叔,立刻招呼到。
“嫂子。”阿蒙恭敬的应了一声,“哥呢?”
“他加班,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找他有事?”秋梨嫂打开窗户,伸手进去摸出了钥匙。
“没事,只不过明天我要搬去外省去了,过来打个招呼。”
秋梨嫂打开门之后,阿蒙先进去了,秋梨嫂随后也跟了进去,将钥匙放回了原处。
“因为工作的关系?”
“不是,虽然到了那边会找一个新的工作。但主要还是我在那边认识了一个女人,可能会和她结婚。”阿蒙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样呀。”秋梨嫂在外面洗了一碗梨回来,就放在了阿蒙身边的板凳上,“吃梨。”
阿蒙回复了一声,便随手拿了一个梨吃。碗里的梨全都是青色的,看起来宛如一个个壮汉,健康得很,绝无例外。
“可靠吗?你别遭别人骗喽!”秋梨嫂谨慎的说到。
“可靠。认识很久的了。”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城里不比乡下,骗子好多的。最近阿启才被骗了一次,白白做了一个星期的工。”
“嗯,我会小心的。”
“你说,那女孩会不会是奔着你的钱来的?”
“我能有几个钱?”
“说得也是,那她会不会是身体有什么病,或者脾气很差之类的?”
“嫂子!我有那么烂吗?凭什么我就只能娶上那样的女人回家做老婆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嫂子只是……”
“嫂子,我知道。”
气氛颇显尴尬,秋梨嫂灵机一动,说到:“那个地方远吗?”
“有一点远。”
“坐车要几个小时?”
“坐大车的话,要一个多月吧。”
“一个多月!那还真远。”
“嫂子,你还是先去做饭吧,不然大哥回来吃不到饭的话,晚上又有你一顿好的了。”阿蒙见秋梨嫂折好菜苔很久了,提议到。
“小王八羔子,连我的玩笑都开。”说完,果真去做饭去了。
阿蒙望了望几度都看不厌的一室一厅的大哥家的房子,叹了一口气,趁在走廊做饭的秋梨嫂转身的时候,离开了。
阿蒙抬头望天,天空中的月亮已经被云朵遮住了,朦朦胧胧的一片,散发出一点黯淡的光芒,阿蒙索性当它没有一丝的光芒,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他每到一个转弯处,都会犹豫一下。
终于到了医院面前,叹了一口气,回想起母亲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不许叹气。小娃娃家叹什么气,像个小老头一样。”
阿蒙气鼓鼓的:“叹气都不准,妈妈是个独裁政府,大坏蛋!”
“咦?”母亲不知所措了。
“妈妈,邻村的幽兰草说弟弟叹气的样子很帅。”姐姐从中插了进来。
“所以他才老师叹气呢,哈哈哈……”阿启捧腹大笑。
“都不准笑!”阿蒙吼道。
但他们还是笑,阿蒙在院子里寻到了一根锄头。
“好了。”母亲躲过他手中的锄头,将他抱在怀里,“幽兰草是谁?竟能让我家的小宝贝如此惦记。”
“邻村云姨家的孩子。”阿启回答到。
“她呀……”
阿蒙待在他母亲的怀里,抱着母亲的一只手臂。他的母亲则抚摸着他的脑袋。
阿蒙从回忆中醒来,点燃了一支香烟,等风吹干了眼泪才走进医院里。
“做什么?”穿着红白格子衣服的青年男子问到。
阿蒙深深的盯了男子一眼,发油梳出来的黑发,犹如一株被风吹动的兰草,有了一些亮度。露出来的右耳打着一颗仿水晶的耳钉,被遮住的左耳也能从发间露出一株吊坠来。和右耳并不协调。从上眼皮纹到鼻梁上的小龙更使他的脸显得与人类二字格格不入。蓝色短裤下面穿着一双说不好会很潮的革皮增高玻璃板人字拖鞋。
“一个肾多少钱?”阿蒙叹了口气,面容沉重得有些抽搐。
“十万。”男子扬了扬灰白瘦小的手臂。
阿蒙注意到了,男主的骨骼并不小,皮肉包裹不住的骨骼,轮廓尽显。
“三十万。”阿蒙还价。
“十万,不卖走。”男子毫不动摇。
“二十五万。”阿蒙降低了卖价。
“五万。”男子不但没有增加价格,反而减少了价格。
阿蒙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十万就十万。”
“躺在这里。”男子立刻拿起桌上的工具。
不用签订任何条约,不用任何准备,割肾手术直接进行,阿蒙疼得呲牙咧嘴。
“没有麻药?”阿蒙吼道。
“有,要花钱的,你要不要?”男子放下手中的活,从别处拿来了一小堆白色的粉末。
阿蒙看了他手中拿的,而且还要钱,直接吼道:“不要!快点给老子割了。”
“我可不割那玩意,也没人要,如果你硬要割的话,要花钱的。”男子拿着工具,也不动手,幽幽的说到。
阿蒙不是傻子,知道此时不能得罪男子,忍着疼痛,用稍微缓和的声音说到:“我急着用钱,你能不能快点?”
“原来如此,五万。”男主趁机再次压低了价格。
阿蒙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肾,你卖出去是多少钱?”
“三十万。”男子说到。
“不对吧?老六可是收一百万一个肾的。”阿蒙忍不住了疼痛,拿起桌上的白色粉末吸了几道。“这个,多少钱?”末了,阿蒙问到。
“不用钱,算是我送您的。”男子一边操刀割肾,一边说话,顿了顿,“您认识残六?”
“曾与他有过生意上的合作。”
男子眯了眯眼:“不知道您曾经犯了些什么事来?竟沦落到这等地步。”
阿蒙听了,心头一紧,故作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的事。”
男子低喏到:“不敢。”
“好了没有?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动手脚?”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肾给您取出来了,正在缝针呢。”
“快一点。”阿蒙不耐烦的说到。
“很快,很快……”男子取下最后一针,“不知道能不能将我向残六引荐一下?”
阿蒙闭着眼,不动。
“您的肾,我给您公道的价格,三十万。”
阿蒙不动。
“刚刚我发现您的肾比常人的肾要好,四十万,不,五十万!”
阿蒙睁开双眼,示意要起身,男子小心翼翼的扶起了阿蒙。
“一会我就要去见他,一起?”阿蒙问到。
“好!”男子有些兴奋的回答到。
“有没有轮椅?”
“有!。”
不一会儿,男子便受阿蒙的指导,推着阿蒙来到残六面前。
“这是钱,十万。”阿蒙将两叠钱甩在面前的桌子上。
残六扯掉包裹在钱上的白色透明口袋,抓起一叠钱,弹了弹,扔了回去:“不够啊!”残六瞪圆了眼睛,吓唬到。
“什么?你说不够?加上百分之五十的利息,我还多给了你一万。你竟然说不够?”阿蒙显得有些激动。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是百分之百的利息呀!”残六拍着阿蒙的脸颊。
阿蒙瞪了一眼残六,无奈的从裤兜里拿出两万块:“够了吧?”
“不够啊!两万?是二十万啊!”
“你今天是没打算让我离开是吧?”阿蒙拍翻了桌子。
“明白就好。”残六从自己坐的板凳下取出了一把斧子拿在手里,不动。由身后的小喽喽们一翁而上。
阿蒙手中的轮椅被人夺去,左闪右闪,拳拳贴身。不一会儿功法,便鼻青脸肿,支架不得,见势就要倒下身去。一人拿着刀器从他身上划过,迫使他改变了身姿,延缓了落地的时间。又是一刀物贴身,不一会儿便直视不得,再也没人愿意靠近他,只得倒在血泊之中。
“原来是在这个时候死的。”一名女子站在阿蒙身边,自言自语到。
明明没有下雨,女人却打着伞,使她的面容在黑夜之中躲躲闪闪、若隐若现,更加的不清晰。
‘阿蒙不该在这天死才对。’女人想,‘有什么改变了阿蒙的死期。’
“糟了!”
女人惊呼一声之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