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国破
“仲叔……内奸……是不是你？”
颜忠国的话一出口，整个房间都是突然陷入了寂静，颜忠国的眼珠好似无意地盯着房梁，但是眼角的余光却是紧盯着仲管家的身体，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一点。
不过，这诡异的寂静只是持续了一秒，便是被仲管家的声音打破了。
“我在老爷身边这么久了，老爷自己没有定论吗？”仲管家一听颜忠国说的话，神色刷得一变，直接是跪在了地上，慌张地说道。
看着仲管家惶恐地匍在地上，颜忠国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眼神变换，却是一个字也没有从他的口中吐出来。只是在心里想到:“或许真的是我多虑了吧……”
相反，仲管家却带着哭腔开口说道:“老爷，正如您所说的，我可是看着您长大的啊，我在府里呆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老爷，我真的……”
“仲叔……”
颜忠国出声打断，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让仲叔更是惊慌起来。
“老爷，您说，您说，我在这里……”仲管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身上的灰尘，直接来到了颜忠国身边，脸上的关切之意不言而喻。
“我……我能感觉到，也许我明天……或许今晚，就……”颜忠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浑浊的眼睛从他的眼角缓缓划过苍白的脸庞，滴落在用锦缎制成的被子上，一个明显的水印缓缓浮现出来。
“老爷！这种话万万说不得啊！”仲管家一听颜忠国话里的意思，也是顿时老泪纵横，涕泗横流，表情之丰富，形象之生动，却硬是没有一点做作的感觉。
“仲叔，人之将死，还怕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颜忠国呵呵一笑，隐藏在被子下的拳头也是缓缓松开了。
仲管家的表现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或许，是他的表演十分到位，又或许，是他身正影直、问心无愧……
反正，他这一连串的表现出来的，没有任何疑点。
“老爷才是说笑呢，老爷身体壮实如牛，怎么可能……可能……”又是说道伤心处，仲管家再次忍不住，哽咽起来。
“报！报！报！”
就在颜忠国房间里气氛沉重之时，房门外却是接连传来了三声急报，声音之大，都是从城主府大门传到了颜忠国休息的地方，可见那人是用足了力气在喊。
三声连报，字字音如洪钟，而且透露着一股急切的意味。看来三声急报并非是虚假的。
“老爷……”
“我听见了，让他进来吧……”颜忠国的状态很是不好，好像是在问出仲管家是不是内奸后，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质疑自己亲近的人，在心底总归过意不去。
“是，老爷。”仲管家后退几步，转身开门离去。
而躺在床上的颜忠国却是露出了一丝苦涩，喃喃说着些什么……
没过一会儿，颜忠国的房间里就是出现了一个身披盔甲的人，而这人的样貌也是十分熟悉，就是当日为颜忠国验药的吴策。
“吴策，你不在前线奋战，却到我这里来，是要干嘛？当逃兵吗！”颜忠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是却给仲管家和吴策两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经管颜忠国有些怒气，但是吴策却丝没有理会，脸上的焦急之色久久不散。
“吴策，说话啊，莫非你真是违反军令，跑了回来！”颜忠国没有听见吴策说一句话，心头的怒气更胜了，急火攻心，让颜忠国猛烈地咳嗽起来。
“老爷……”
“将军！”
两人一见颜忠国咳嗽起来，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却是被颜忠国伸手阻挡了下来。
“说啊！”
颜忠国这这一声怒喝，让吴策也是哆嗦了两下，立马跪到了地上，但是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仲管家。
而仲管家也是懂了他的意思，转身出去了，并且关上了房门。
“现在……还不说？”
吴策喉咙滚动了两下，悲愤地说道:“我们的将士在外浴血奋战，而另外两位大将军却是毫无奋战的心思，消极怠战。”
“昨日，狼牙关战事告急，库法帝国一百万人在清晨对狼牙关发动猛攻，而谭曲晁大将军却是在帐营中呼呼大睡，于是狼牙关的将士门点燃烽火，请求支援，离狼牙关最近的也就是冉昆大将军的部队，但是冉昆将军那里却是欢歌载舞，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城池将破，国家将亡。”
说道这里，吴策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地面的青石板上，隐隐有些微红色的液体出现。但是，纵使心头如何悲愤，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
“然后呢……”
颜忠国语气之平静，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个小事情一般。
吴策对颜忠国所表现的反应吃了一惊，但是随之释然，就算颜忠国如何如何，也不可能改变发生的事实，倒不如平凡应对。
“冉昆将军的部队发现信号后，连忙禀告，得到的却是:‘狼牙关又不是我镇守的地方，谭将军他能应付，更何况狼牙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无需担心。’”
“易守难攻……无需担心……这还是以前的冉昆吗？”颜忠国嘴里喃喃说道，不过声音极低，除了他自己，无人听见。
“相对于冉将军的消极，冉将军的部下却是不愿听其所说，毕竟，漠城过后，狼牙关是派出兵力最多的地方，所以冉将军的部下直接带着五百骑兵，赶赴狼牙关，但……”
“一去不返……”
“狼牙关失守，沦落成库法帝国的掌控，守关将士三十多万人战死九成，连带我们的兄弟十九万众、冉将军部下的五百铁甲骑兵，死伤总人数，达到了四十五万之多，而这也是基本数字，并没有加上漠城伤亡将士。”
“四十五万……四十五万呐！将军！他们本不该这样的啊！那是活生生的人啊！要是谭将军和冉将军能早点指挥战斗，他们……他们……”说但这里，数滴眼泪啪哒啪哒地滴在地面上，不住哽咽。
“这就是国家的战争……”颜忠国轻轻的叹息道，“库法帝国这次是动用了所有的兵力，近乎一百五十百万的力量，看来是准备彻底踏平澜风帝国啊……”
踏平澜风帝国？中间……少了一个“我”字，若是以前，将军肯定会加上的……吴策低着头，心里这样想着。
“吴策。”颜忠国淡淡的声音却让吴策有些恍惚。“这个国家……不是我们之前的澜风帝国了……”
不是之前的……一记霹雳在吴策的脑袋里炸响，身体竟是颤抖起来。“将军……辱蔑国家，这可是大罪啊……”
“哦，以前肯定是，现在……不是了。”颜忠国对于吴策的告诫完全无动于衷，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就是在清晨，我听说了国主准备投靠库法帝国了，好笑不好笑？三代的冤家，居然就要握手言和了？那我们这些年的功夫是在干什么。玩吗？这个国家在用将士的性命开玩笑！真是好笑……好笑吗？好笑吗！”
颜忠国所说的，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是真的，两位大将军的做法也是有缘由了；是假的，那就是边境的将士们没有收到一丝讯息。
但是，颜忠国是说假话的人吗？很显然，不是。
看着床上已经是憔悴无比的颜忠国，吴策的眼睛也是感觉到一涩。
当初威风八面的将军，如今却变成了现在这模样，而且，多年守护的国家，竟然要投靠自己对立面的死敌？这算什么！算什么！
“边境已破，而库法帝国没有直接压过来，不过就是想轻易接手澜风帝国，达到以战养战的效果，而且他们还能趁此机会拔除澜风帝国的一些钉子。而我，也将是其中的一枚。”颜忠国仿佛看见了颜家的未来一般:火光冲天，杀声四起……颜家七代守护的国家，居然在自己这一代……投降了……若是此时下去，如何面对父亲他们……
“那兄弟们死的意义呢？他们义无反顾去狼牙关死守的意义呢！”吴策龇牙咧嘴地低吼着，任谁也能听出他的不甘。
“难道我们就是马前卒？难道我们命该如此？我不甘心！埋骨边境的兄弟们也不甘心！这里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家！用生命守护的东西，就这样要双手奉上！这国主算什么国主！”
吴策的精神已经近乎崩溃了，之前还在告诫颜忠国不要犯大忌，而现在他自己却是在质疑国主，可见他现在的情绪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面对这吴策的质问，颜忠国也是无言以对，因为吴策所说出来的，正是他心里想吐出来的。
“吴策啊……”颜忠国声音之柔和，让吴策都是颤抖了两下，他知道，他跟了这么多年的将军有话要说。
纵使他的心理到了近乎崩溃的地步，但是对于颜忠国，他是万分信任的。
“我们是什么？军人。是军人该如何？你不会不知道。”颜忠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静自己，缓缓说道:“既然是军人，政治上的，我们军人，不可能插手。我们能做的，只有服从命令……”
“服从……命令……”
吴策喃喃地念叨这几个字，鼻尖突然一酸，又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这一刻，这个房间只剩下了呜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