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二 野麦粒
篇二野麦粒
我所知道的野麦,应该就是燕麦。说它是野麦,那是因为它长在小麦地里,想与小麦平起平坐,分小麦的一分秋色。然而,种小麦的人,喜欢成熟的小麦那挤挤挨挨、丰满鼓胀的穗子,却极端的看不起小麦穗子中间耷拉的几穗野麦,它的苞衣厚而且颗粒稀,在纯的小麦地里,它就是杂种。
每当在小麦成熟,即将收割的前夕,生产队总会安排人把野麦拔掉,免得打麦子时,又把野麦和小麦混在一起,误了种子的纯度。
我那时还是小学生,放学回家,看到地里的野麦抢了小麦的风头,很为小麦报不平。于是,一路上,见野麦就拔,拔了一大把,就捆起来放在一边,到田里再拔,再捆。生产队里的干部是不会找我们学生的麻烦的,他们还说我们学生懂事,帮大人做了事,还省得记工分。
其实,在锅里要掺野菜才能填饱肚子的那个年代,我们还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境界。我们纯粹是“为己之谋”。
把一捆野麦扛回家,铺在卷垫上,用竹竿一遍一遍的打,野麦粒从苞衣里跳出来,滚到卷垫上。收起麦杆,用风车吹去苞衣,留下来的就是野麦粒了,一捆野麦,可以打一升麦粒。
于是,在这个季节里,我们这些不甘心饿肚子的孩子,一放学,就像“野物”一样,往麦田里“野”去了。然后收回一捆野麦。
几天下来,是可以收获几升野麦粒的。
母亲帮着把麦粒铺到簸箕里,拿到太阳下晒。只有晒干了,才可以用石磨磨成面粉。
母亲的脚是小脚。那时的女人,一双脚尽是被裹脚布裹成了畸形的,小脚女人几乎失去了劳动能力,连挑水推磨,都是困难的。于是我就帮着推磨,把野麦磨成面粉。这事,原本就是我自找的,找出事来了,得由我承担。推磨不是难事,抱着磨巴掌转,也要把野麦推成面粉。
锅里有粮,心里不慌,几升野麦面,又可以饱几天肚子了。
我没有感觉出野麦与小麦有多大的区别,脱了苞衣的野麦,与小麦一个样,吃进嘴里,无非是填肚子,有谁去品咂味道啊!那个年代,是不生产美食家的年代,人的味觉,大概早已退化了吧!要不,怎么就没有听说,野菜好吃,野麦有味呢?
那时,我们这些人是上小学的孩子,帮大人分点忧,解点难,好像成了一种责任,一种义务,没谁为此叫苦的。
穷人的孩子,生就的劳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