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八.放生记

放生记

事情发生在一九八三年，那是一个山茶花开得正旺盛的季节。

西流溪北面山坡上山茶树密密丛丛的，雪白的茶花缀在枝叶间，犹如冬末时节覆盖在树丛中的残雪。

时间已到正午，下课铃响了，从教室出来的学生，敲打着搪瓷碗，向厨房这边走来。

“呀！这是什么怪物？”

“逮住它！”

突然有不少学生叫喊着，围向教学楼旁的一片垮过土下来的滑坡，有个学生捡来一根木棒追打过去，有几个学生拾起土块，用力向那怪物掷去。

“是什么怪物？”我寻思着，向大呼小叫着的同学们那边走去。穿进人群，一瞅，那的确是一种不曾见过的动物：鼠似的脑袋，貂一样的尾，四肢还有像鸭脚一样的蹼，而每一边的前后腿之间都有一张像公牛颈下的浪皮一般的东西连着，一直连到尾巴。这生灵足有十斤重，灰褐色的皮毛抖动着，一双眼睛流露出惊惧的神色，不时发出凄厉的叫声。

我劝阻同学们不要用土块掷这个小生灵了。

我轻轻地将它捉住，他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我，没有挣扎。

学生七嘴八舌地叫着：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它一定是饿坏了的！”

“把它杀了喂狗！”

“把它卖给动物园，也许会卖个大价钱呢！”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飞鼠吧！至于它为什么光临到我们学校，拜访你们这些顽皮的，不懂事的学生，我也无法弄明白。你们对它粗野，不以礼相待，这使它非常失望。看来，它的同伴再也不敢来了。”我只能作出这种猜测，只能对学生作这般说明。

学生们吃饭去了，我把这“稀客”请到我的房里，给它喂水，它不喝，倒饭给它，它不吃，全身总是战栗着，神色仍然是极其不安。

唉！小生灵，你何必不安，何必惶恐，你现在不是平安无事了吗！

你难道是怕我杀了你喂狗？你难道是怕我把你卖到动物园去变成钱？放心吧！只有势利者才会那样。我这贫寒之人，一世也绝不会去讨于狗，也绝不取利于飞来之物的。

趁学生上课去了，我抱着这“稀客”，到溪南的密林里，小生灵疑惑地瞧了我一眼，一跃，从我的怀里窜向一棵满是枝柯的栗树，再一窜，跃进了密林深处。

去吧！你去吧！这里不够安全。只有密林，才有你生存的条件，只有密林，才是你攀援，滑翔的地方。

山茶花是洁白的，山茶花以朴实的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这放生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