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干得漂亮
“停下！”
北天开着三轮车刚挤出人群，就被人一声大喊给拦住了。
胡科和马原站在三轮车前，指着车上一箱箱新鲜蔬菜，厉声质问：“你车上装的都是什么？”
“装的蔬菜呀，西芹、生菜、西兰花什么的。你们要上菜得等明天的了，这些菜是人家竹林雅居订的。你们闪开点呗，我急着去送菜，这都已经晚了。”北天一副着急的表情，操纵车子向前开去。
“没说清楚不许走！”胡科和马原一人一边，抓住了电动车的两侧车把，“你这车菜是农药超标化肥残留的有毒菜！”
在马原的示意下，保安们放开了那两个记者。新闻就在眼前，记者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不满，迅速跑到三轮车前进行采访。
“你为什么昧着良心种这种有毒的蔬菜？你把这些菜卖给竹林雅居是偷着干的还是和他们合谋？”
又一辆采访车及时赶到，车前面摆着延城卫视“都市播报”栏目的牌子。一个女记者拿着话筒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一个趔趄，差点把话筒塞到北天嘴里。她回头让跟在身后的摄像赶紧开机，然后立马开问：“食品安全问题事关广大市民的身体健康，你种植销售这种毒菜，有没有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有没有想过有句话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有一天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胡科和马原对视一眼，笑呵呵地退开几步，现在的主角是各路记者，他们只需要防着三轮车突然逃跑就行了。这帮记者手狠嘴黑，没毛病都能给你搅合出毛病来，更何况这车菜的确有问题。
“怎么才来两家？网站没通知吗？”胡科低声问道。
“通知了，延城新闻港的记者马上就到。电视台的法制进行时栏目也派人过来，一会儿就到。”马原招招手让电棍保安过来，吩咐他到人群外边等着，见到新闻采访车就立刻护送到现场。
蔡虹和记者打过交道，知道这帮无冕之王手里拿着杀人不见血的刀，可得罪不起，在媒体上随便说你几句坏话就够受的。现在局面太乱，说多错多，最好是冷处理，只要让他们抓不到实质性的把柄，事就闹不大，争取出来一点时间她就能在背后运作摆平一切。所以，当她看到记者拥上去的时候，立刻退回竹林雅居室内，在二楼办公室内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事态发展，同时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各个方面的人打听消息。
目前出现的这种局面很糟糕，如果这车菜的确没问题还好说，万一要是有点毛病，那可就是人赃俱获。而且，从胡科二人的言行上看，他们根本就是没有底线的黑保安，什么阴损的事都干得出来。他们咬死了这些菜是毒菜，那十有**是他们事先做了手脚，让你好菜变毒菜，百口莫辩。她有些焦急了，这些事情她想得到，但三轮车上的那个人未必想得到，看他那张口结舌的样子就知道他从没经历过这么大阵仗。哎呀，这事情要真是落入那几个黑保安的彀中，可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食品安全是全社会关注的热点问题，这些记者把问题抛出来之后，立刻得到了围观群众的共鸣，大家纷纷叫嚷着要掀翻了这车毒菜，严惩无良菜农。胡科他们倒不着急，他们特意通过关系联系了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让他们派一辆快速检测车过来做现场检测。检测车还没到，没必要闹得太凶。所以，他们反而开始在三轮车周围维持秩序，让围观群众不要太激动，一切都要等检测车到场之后再说。
正在此时，竹林雅居大门打开了，六个保安一路小跑着来到三轮车前，要护送三轮车走完最后也是最艰难的这十几米路程。胡科当然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立刻组织电厂保安迎头拦住。双方十几个保安推推搡搡，眼看就要发生严重冲突。此时，延城新闻港和电视台法制进行时的记者也都赶到了，纷纷操起设备开始现场采访。
北天一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刻拿起一个扩音器站到了车座上，居高临下地说：“大家冷静一下，大家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在扩音器的帮助下，这几句话清晰地传了出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等着这个“无良菜农”说话。蔡虹见“营救行动”失利，就打电话让小东赶紧撤回来了。
“我叫张远天，是铁道邦子居民白钢、白茉莉的表哥。今天我来送的这车菜，就是他们兄妹俩种的。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种点菜挣个辛苦钱。刚才我还以为出了车祸怎么的，这小胡同平时没几个人，今儿咋围了这么多人。挤进来一看，原来是冲我来的，说我们的菜是上了化肥农药的毒菜。我就不明白了，这些记者大哥大姐们，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很多围观群众也冷静了一些，不再人云亦云地喊掀翻毒菜车，打死黑菜农之类的话了。
记者们见多识广，当然不会被北天问住。最早到的延城晚报的记者大声说：“我们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你，报社接到了很多读者的举报，有读者亲眼看到你们往菜地里洒化肥农药。”
“谁举报的？你让他站出来，我问心无愧，我要和他当面对质！”北天毫不退缩地大声说着。
这时候，胡科一振衣袖，迈着四方步粉墨登场了。他走到三轮车前，面带着微笑频频向围观人群挥手，不像举报不良菜农的正义市民，倒像个专演坏蛋的特型演员在电影节上走红毯。听到身后马原咳嗽一声，胡科意识到自己可能演得有点过了，赶紧收了笑容，指着北天大声说：“前几天晚上，我路过他们家菜地，看到他们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往菜地里洒着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是化肥和农药啊。我听人说过，这家人家的菜是专供给这家竹林雅居的，是答应了人家不用化肥用药的，为什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我当时就挺气愤，想问问他们。可他们看到我之后，立刻收拾东西走了，黑灯瞎火的我怕他们打我，就没跟过去。后来我越想越后悔，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任由他们用这些毒菜毒害广大消费者，所以我出于……出于那个……社会正义感……对，就是出于社会正义感，鼓起勇气站出来举报他们！我不但给这些记者打电话举报，我还给那个……那个什么监测站打电话了，他们一会儿就派车过来做现场检测。等会儿检测完了，咱们一块儿把这个黑心菜农和这个没良心的饭店砸个稀巴烂！”
这套说辞是马原事先给胡科写好的，他看了好几遍才勉强记了个大概，刚才差点忘了词。但不管怎么说，胡科的气势还是有的，唾沫横飞地说了个有鼻子有眼，大部分围观群众立刻就信了。掀翻毒菜车、打倒黑菜农的喊声又高涨起来。
现在的社会太缺少信任了，广告里说自己产品好没人信，只要有人爆他的黑，立马嘘声一片。好在人群情绪还没有失控，大部分人叫喊了几声之后就平静下去，看着北天，等着他来解释。
北天却偏偏剑走偏锋，突然说道：“昨天晚上，我吃了饭在铁道边上闲逛，突然听到女孩的呼喊声，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有人把一个女孩推到在铁轨旁，正在强行奸污！那个强奸犯见有人来了，立刻提裤子跑了。但我还是认了出来，那个强奸犯不是别人，是他！”随着最后的一声大喊，北天唰一下伸手指向胡科，“强奸犯和他一样，都是秃顶！”
胡科吓了一大跳，赶紧摆手说：“不是我不是我。我昨晚在碧丽玩呢，怎么可能跑到铁道那强奸女孩。”又瞪着眼睛骂北天，“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敢诬陷老子！是个秃顶就是老子啊！我他妈弄死你个不长眼的！”
北天仍然指着他，说：“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大家抓起来这个强奸犯！”
还是那句话，说你是好人可能没人信，说你是坏人，人人都信。北天说得言之凿凿，加上胡科本身就长了一副猥琐无赖相，还真符合大部分脑海里强奸犯的典型形象。有人已经开始喊上了，这小子一看就不像好人，肯定是他干的！报警啊，让警察来抓逃犯啊！……
胡科平时坏事没少干，这两天还偷卖电厂的电煤来着，这时群情激奋喊打喊杀的，他心虚之下也慌了神，贼眉鼠眼地到处乱看，好像在找逃跑路线。马原一看不妙，赶紧抓住胡科肩膀帮他稳稳神，声色俱厉地说：“张远天，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你说的话就能定罪的话，还要警察有什么用？”
北天笑道：“你不承认？”
胡科怒道：“我他妈压根就没干，承认什么！老子有的是钱，小姐排着队干都干不完，还他妈用强奸！”
此言一出，立刻哄声一片。
北天立刻趁热打铁：“那我也要说了，凭什么你们说我车上的菜是毒菜就是毒菜？你们吃完中毒了咋的？你说啥就是啥，政府还花高价买那个食品卫生检测车干啥，牵着你们过去尝尝不就得了。就你这天天排着队干小姐的主，还说什么出于社会正义感，你知道什么是正义吗？”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又风趣，立刻赢得了大部分围观群众的认同。很多人开始质疑胡科的目的，甚至有人认出了他们，说这帮电厂保安最不是东西，平时就坑门拐骗偷、吃喝嫖赌抽样样不落，这回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
北天正待乘胜追击，手机一震，来了条短信，内容是“说得漂亮！”。抬头一看，蔡虹正站在二楼窗前看着自己，面带微笑地竖起了拇指。
正在此时，一侧人群向两边分开，一辆个头不小的特种箱货汽车开了进来，车身上喷着“延城食药监局快速检测车”的字样。
胡科立刻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道：“你怎么狡辩都没用，检测车来了，哈哈，你的毒菜要曝光了！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