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难同衾
红鸾看着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人儿,莫名的紧张,双手紧攥着,手心里已渗出汗,五载岁月匆匆,终于再一次如此近地看着他,彼时他风流倜傥,英俊无双;此刻,却沧桑疲惫,心事重重。不知何事让他如此之操心伤神,短短光阴,却以白了他双鬓,伤了他心神。红鸾的心,突觉疼痛不堪,眼前的人,还是彼时认识的那个他吗?
柳梦寒的手被红鸾抓得生疼,她可以清晰感觉到,红鸾的手心,已被汗浸透。梓奕走近了,柳梦寒轻轻动了动,悄声提醒红鸾道:“红鸾姐姐。”红鸾并未丝毫异动,只是盯着梓奕,她想要把这些时光来错过的机会,都补回来。柳梦寒深知此时,她已不适合待在这里,轻轻挣脱红鸾的手,欲为二人腾出独处空间。
“红鸾姐姐,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你叫我就好。我就在门外候着。”柳梦寒话音方落,便转身欲出门而去,却听得梓奕开口了。
“就在这里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梓奕终于走到了红鸾身侧,紧紧抱住红鸾娇躯,竟然也泪水泛滥,顺颊而下。
此情此景,让旁观的柳梦寒却不知如何是好。这个人,并不像坏人,可那日那么重的杖责,却又作何解释,她确实也想听听这个中缘由。想至此处,柳梦寒又走到一旁,为梓奕和红鸾各斟了一杯茶。
梓奕和红鸾就这样,旁若无物地紧紧相拥,良久,良久,梓奕才悔恨歉疚地道歉:“鸾,请原谅我的轻薄。那日,我实在是迫不得已。”
红鸾缓缓推开梓奕,满颊香泪,轻启朱唇,缓缓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不是轻薄之人,更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谢谢你理解我”梓奕坐在红鸾身侧的椅子上,情不自禁地紧紧抓着红鸾的手,他不知此次见过,再相逢会是什么时候,这一次,他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柳梦寒却忍不住了,她看着红鸾姐姐日渐憔悴,却束手无策,这个坏人来这片刻,却又让红鸾姐姐如此之伤心,从他进来那刻起,红鸾姐姐便开始流泪,直到现在,这些日子以来,红鸾姐姐的泪都快哭干了,视力也变得模糊起来,大白天,也看不清楚东西。这个人,就是红鸾姐姐的克星。
“此时知道了道歉了,这五载你去哪儿了,你可知道红鸾姐姐一直等着你。那日在街上遇到你,追至你那深宫宅院,却又是那般下场,你还有什么好道歉的。若非红鸾姐姐近日来,因想你念你,茶饭不思,日渐憔悴,我才不去你那亲王府找你呢?你不觉得,你该给红鸾姐姐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柳梦寒一气说了很多话,她要替红鸾姐姐找回公道,她要替红鸾姐姐鸣不平,她也深知若自己不说这话,红鸾姐姐势必也不肯说。
“梦寒!”红鸾嗔怨地阻止了柳梦寒再说下去,她知道柳梦寒是为了她好,她也想知道这些年,梓奕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找她?自从昨夜梦寒说了梓奕会在今日午时来此,她便一宿没睡,等着这个她等了无数日夜的时刻。想了很多话要问梓奕,可如今,见到他了,她却什么话也问不出口。她深切地记得,那天在亲王府的时候,他的双鬓还没那么白,他也并没如此憔悴。
“鸾,我今日来找你,就是要把所有的过往说给你听得。”梓奕深情地看着红鸾,继续开口道:“五载前,从我第一次遇到你,我就认定,此生你就是我最后的归属,也将是我最爱的人。我也曾许下我此生唯一一个诺言,他日我必带你离开此处,你我做一对让世人艳羡的情侣鸳鸯,岂不快哉。可谁知,造化弄人。”
梓奕说到此处,却已有些哽咽。他的话,却也勾起了红鸾的回忆,五年前的那个深夜,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那一晚,红鸾受樱桃之托,去西城的药铺去请全京都最著名的大夫。可谁知,在半路上遇到了被人追杀,几乎要被人砍死的梓奕。红鸾不知这个英俊的男子到底得罪了何人,天性使然,她出手相助,忘记了樱桃交代的事情,竟带着梓奕躲开数位黑衣人的追杀,救下了梓奕。
待梓奕再次睁眼之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红鸾那迷人的双眼,那温婉的身影。那时,两人便彼此倾心,许下了今生非君不嫁,非尔不娶之诺。可谁知,五载煌煌岁月,物是人非,往事已休,他早已成了她人的夫君,她却已不复当年之青春靓丽,反显得老态,病魔缠身。
柳梦寒不止一次听过红鸾叙述当晚的情形,每一次听到这段故事,她都会感动的哭出来。今日,再听到梓奕说起当年两人的承诺,柳梦寒依旧心潮澎湃。可如今,到底又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让这两个五载前就互许身心的鸳鸯,落得此番下场,她想知道。梓奕接下来的话,也让柳梦寒更为震惊。
“那日,我伤愈回家,刚到家便接到甚至,被皇上召入宫中。”梓奕叹了口气,继续道:“本来,我在宫中并无职位,皇上也并不会召我入宫的。可谁知,那天皇上听得寒府寒大人的建议,竟然认我做了干儿子,居然封了我一个徒有虚名的瑞王。封官当然是好事,能被皇上认作干儿子,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也开心,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我被皇上派去了边疆,在边疆我一守就是三载。三载后,我奉命回京述职,却被皇上安排,与北方胡人领袖之女联姻,我位低官微,不敢忤逆皇恩,只好含泪答应。”
红鸾听到此处,却再也忍不住,抽搐了起来,她有些厌烦自己的身世,她如果是那胡人之女,岂不是可以和梓奕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吗?红鸾转念又想,如果当时她不救她,说不得她现在也和樱桃一般,进了宫,和梓奕也没有什么交情,也不至于自己每日伤心欲绝,对他思念成疾了。
梓奕的故事并没有讲完,却早已听得柳梦寒甚是激动,柳梦寒插嘴道:“寒家为什么要进言让皇上认你做干儿子?皇上又为什么要让你和那胡人之女联姻?”
梓奕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唉,这也是命。本来,皇上让那寒大人提建议。可谁知,寒大人提出最好让皇上的亲人去驻守边疆,那样的话,便可以安抚忠臣。可那时,太子和公主尚小,根本没办法去驻守边疆,所以才会想出此策。至于那胡人,屡次来犯我姬国,让皇上很是头疼,所以才会想到联姻这一办法。现如今,我和胡人联姻,而且皇上亲自下令,不准我再娶妾室。至于为何,我也并不清楚。”
“那五载前,你回到家的时候,我听的消息说,你被恭亲王大人……”红鸾急切地想知道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那时的事情,不提也罢!”梓奕,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红鸾,他已不知怎么面对此时的红鸾。
柳梦寒对梓奕的这些叙述并不满意,红鸾姐姐为了他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他就这样三言两语,就要打发人?柳梦寒生气地道:“那半年前,你为何见了红鸾姐姐,就要责罚她?难道你真的忍心吗?”
“半年前,那胡人的女儿,刚把妹妹带过来。而且,那胡人部落里的人,已不满足于附属在我姬国之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争。而且,那时候,我父亲受皇上之命,一定要安抚好胡人。我要是不杖责你们,被那胡人之女传出去,说我心生二意,岂不是要引起站乱?”梓奕的言语中,透露出浓浓的无奈之情。
红鸾抓着梓奕的手,拿起来,轻轻地吻了吻,不舍地道:“我明白了,男子汉大丈夫,先国后家,我知道你的苦衷。你走吧,别让那胡人之女等着急了,引起麻烦。”
“红鸾姐姐。”柳梦寒听得红鸾让梓奕走,突然着急了。她知道,如果这一次,梓奕走了,恐怕日后想要再和红鸾姐姐相见,那必是难上加难。红鸾姐姐能不能等到再见到梓奕的那一刻,还未可知。
“红鸾”梓奕歉疚地看着红鸾,轻声道:“鸾,答应我,好好活着。如若有一天,我可以帮着皇上把胡人部落收归姬国所属,我必和皇上提出,娶你为妻。”
“娶我为妻?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顺其自然吧。能再见到你,能在牵着你的手,我已满足了。”红鸾从怀中掏出一个自己亲自缝制的平安符,挂在梓奕腰间,再一次催促梓奕:“走吧。”
梓奕不动,他对不起红鸾,更不想走,这一离开,相见之日遥遥无期。红鸾已转身背对着他,显然是不愿再让他留在这里了。
“梦寒,送客。”红鸾知道梓奕还在身后站着,她却不能回头,她害怕回头间,又舍不得。她下了多大的决心转身,不能功亏一篑,更不能再让梓奕为了她,而受什么人责罚。
柳梦寒无奈摇了摇头,走到梓奕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梓奕也仰天长叹一声,轻声道:“红鸾,对不起。若那时,你还未嫁,我一定娶你。”
梓奕说完,大步走出了红鸾房间。
红鸾听着关门声,终于忍不住,趴在床上痛哭起来。柳梦寒走到床头,轻轻拍着红鸾的肩膀,出声安慰:“红鸾姐姐,还会再见的,还会的。”
还会再见?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