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龙王潭公园里，初秋望见湖中的野鸭，羡慕地说：“真羡慕他们，那么自由。”

秋日艳阳斜落她脸庞，即使悲伤，也很迷人。我看得出她的悲伤，她有心事，我不知道的心事。大片大片的黄叶在身边落下，叫人怎能不悲伤。

我说：“难道你不自由吗，有人拿绳子绑着你？”

初秋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嗯，有。”

“谁啊？”

她突然又笑起来，“你呀，傻哥哥。”

在大昭寺，初秋默默地凝望着金顶，然后跪下来，合十，全身匍匐，大合十。初秋会磕长头，像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我问她是不是许愿了，是什么愿，是不是希望父亲快些好起来？初秋笑笑，摇头，说不是。

我们没有去逛衣服店，初秋说看上了喜欢的衣服又没钱买，还不如不看。我想起以前陪林小夏逛街，她最喜欢去逛品牌女装，她喜欢试衣服，然后问我好不好看。我觉得这个问题是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如果说不好看，那确实是在骗人骗己，林小夏那么好的身段，穿什么会不好看呢？要说好看，我真心对不起自己的钱包，从来就没给它吃过一顿饱饭。

初秋突然拽着我的手道：“哥，我想吃冰激凌。”

“这么冷，哪有冰激凌卖？”

“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你给我买。”

“好，有的话就买。”

初秋带我到了一个逼仄却热闹的小巷子，这里以前是一条很普通的社区通道，距大昭寺很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发成了商业街，自和林小夏分手后，我几乎没逛过街，所以对这地并不了解。初秋指着一家冷饮店道：“就这。”

我抬头看了看店名：冬日暖阳。

初秋说：“哥，要是你夏天来的话就找不着这地方了？”

“为什么？”

“因为夏天它就改叫‘夏日清风’了。”

说着初秋咯咯两笑，拉我走进了冬日暖阳。

两层矮楼，二楼一半是露天阳台。人很多，我们上到楼上根本没有位置，正要回到楼下，一对情侣起身走了，初秋赶紧拉我跑过去把位置占下。

“这生意这么好？”

“是啊，夏天更不得了，根本没有座位，只能打包买走。”

“要不我们也开一家？”

初秋笑，“好啊，我要当老板。”

“你当老板，那我呢？”

“你可以给我打工啊，或者，我当老板娘也行。”

初秋笑眯着眼，望着我。

“那我还是当打工仔吧。”

初秋鄙视道：“切，想找我当老板娘的人多着呢，我还不稀罕。”

服务员这才上来，“二位要点什么？”

初秋直接到：“两份迷离阳光，一份薯条。”

迷离阳光，一个还算大的杯子里盛了半杯天蓝色的冰激凌，上满撒着些黄色的碎果冻，太阳形状。初秋说：“生活就像这杯迷离阳光，看上去斑斓明媚，事实上冰冷无情。”

我吃了一口，味道挺好。生活，五味齐全，嚼头十足，哪有冰激凌这么单纯的甜美和细滑。

这个露天楼顶正好可以望见大昭寺的金顶，这也是这里的一个大卖点，所以生意才如此红火。来这里的多是年轻情侣，也有一些穿着冲锋衣的游客。

正午，阳光，迷离。

初秋突然向我挤挤眼，意思是叫我看身后。但我没反应过来，她只好给我提示：“吴殇哥和徐姐姐来了。”

我转过头，却是殇Ｂ先开的口：“大宇？”

“殇Ｂ……”

每当我的眼睛迎上了徐润的眼睛，我就像一个被通缉的逃犯听见了警报，慌乱而逃。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徐润只轻轻瞟了我一眼，又把眼睛落在了初秋身上。

徐润冷冷地道：“初秋妹妹也在啊？”

初秋望了我一眼，对徐润道，“恩，哥请我吃冰激凌。”

我说：“也没位置，过来一起坐吧。”

殇Ｂ望了望四周，确定是真的没位置，才走过来。殇Ｂ和我坐的，徐润坐在初秋身边。

我冲殇Ｂ道：“我和初秋都没带钱，我正打算把自个押这打两月工抵债，正好你来了，这事你得帮哥们摆平。”

殇Ｂ笑着道：“操，又想坑我？”

“怎么能说哥又字，哥们啥时候坑过你，再说了，你现在正春风得意着呢？”

殇B意会到我说的意思，小声地跟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迟早的事。”

服务员来了问殇B他们吃什么，殇B把目光递向徐润，徐润看了看我们碗里，道：“我就吃他们吃的那个。”

殇B就对服务员到：“那跟他们来一样的。”

殇B又问我和初秋，“你们还要吃点什么？”

初秋摇摇头，“我够了，吃多了会胖的。”

徐润瞄了一眼初秋的身材，依旧是冰冷的表情，不苟言笑。从我个人的欣赏角度看，初秋的脸蛋比徐润好看，徐润的身材比初秋漂亮。

我也不想再吃，冰激凌，太腻。

我说，“初秋，我们走吧。”

初秋说：“干嘛不休息会，早上走了好多路？”

我笑骂道：“不懂事，走，哥带你去别的地方。”

初秋看了一眼徐润冷若冰霜的脸，嘟嘟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