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贵儒雅——欧阳丞

秋，主肃杀。

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牛毛一样，一点点侵染在正黑色的绸布上。武林盟黑暗的灵堂中央，沉睡着永远不会醒来的千越。

千越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人。一嫡一庶，一长一幼。

嫡女千惠已到嫁龄，正在议亲。次女千心樱也已过十五并髻，可以嫁人。

守灵的是武林盟的九宫宫主，有老有少。护卫的是铁家八护卫，丧事由冠、冕二长老主持。对外招待贵客，则有千惠领着六部堂主负责。

出乎所有人意料，首位到达武林盟吊唁的家主，居然是十二名门中唯一的皇族之后。花影孤岛岛主，欧阳丞。

收到叩丧帖时，他正在大赌坊春楼小住，今年因事错过春游才准备好好秋游一番。不想，又出了这等意外。

感受着空气里秋雨的清冷与寥落，他不禁驻足感叹：又是个多事之秋。

欧阳丞一袭华贵精美的紫衫袖箭锦袍，白玉雕蟒冠与白玉腰带遥相映衬着他贵气逼人。若穿在旁人身上也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员外郎，在他身上反而显得是衣服饰物的荣幸。

高贵的血统，儒雅的气质。

他站着，是一座巍峨不倒的山峰。他坐着，是一块意义深远的基石。

花影孤岛最常见的脸孔就是欧阳丞身后的两张——牡丹喋血洛阳红和凤槐于飞古青秋，一红一青两道身影永远守护在欧阳丞身后。

洛阳红的牡丹弓，古青秋的凤槐箭。

二人合二为一，缺一不可。弓箭一出，例无虚发。

弓喋血，箭于飞。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无败绩。

洛阳红的红很低调，带着些血色凝结后的味道。

古青秋的青很隐忍，看似平凡的气息却一步一杀。

武林盟六部的六位堂主不由得握了握自己的拳，在强者面前弱的一方无论其胆量如何，总不经意地会胆怯。然而，责任又告诫他们不能退缩。

尽管知道高贵儒雅如欧阳丞不会趁机胡来，仍然不可不防。

“岛主来得很快。”千惠的嗓音有点哑，父亲的突然遇害是对她一个弱女子最深的打击。可是，她还不能倒下。“小女子在此拜谢。”

欧阳丞端坐着，微微抿唇。“大小姐不必多礼。接到叩丧帖时，本座很奇怪。千盟主武艺超群，怎会丧命？不知大小姐能否告知详情。”

他担心，有人察觉到……

江湖平静太久，或许暴风雨即将降临。

“小女子并不知晓具体缘由，只知道凶手着实可恶，竟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不给先考留下。”千惠到底柔弱，想起父亲的凄惨不由得泪湿满腮。“事发当日已经报了刑捕司请神捕铁面彻查，届时再与先考报仇雪恨。还请岛主不辞辛劳照应一二，武林盟上下定当感激不尽。”

……铁面被人绊住了脚，其中难不成有什么关窍？

欧阳丞思索无果，表示哀痛，“人死不能复生，大小姐节哀。如今处理好武林盟接任人最为重要，十二名门乃江湖的中流砥柱，武林盟更是名门之首。大小姐，三思。”

“小女子知晓。此次也是请诸位家主前来，问询一二建议。”千惠表示，她一人不会做十二名门的主。希望几位家主看在千越的面子上，提供高见。

“本座想见见盟主遗体。”欧阳丞的要求千惠无法拒绝。

对于光明正大的人来说，基本不会受到人拒绝。一来，他表示行得端走得正。二来，他不会给人拒绝的余地。

一具穿着华丽威严的尸体躺在紫金楠木棺椁中，没有头颅。只看到颈部整齐的切割痕迹，可以断定首级是被一柄利剑割下的。

颈部的伤口残留着暗红的血液，足以证明非中毒而亡。

只是……欧阳丞定睛看去，优雅的伸手，状似拍拍尸身的肩。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在他的指间一闪而逝……

守灵的九宫宫主，分四人一边，肃立在棺椁两侧。剩下的一人，是年纪最长的黄宫宫主黄枚，她跪坐在灵牌前烧纸钱。

“姥姥毕竟年纪大了，请节哀顺变。”欧阳丞上了三柱香，对黄枚说道。“这些事情有年轻人做呢，姥姥要多加休息。”

黄枚在武林盟德高望重，千越都视她为长辈。不过，她对所有人都极尽谦恭。“多谢岛主关心，老身感激不尽。只是想这腐朽之躯尚存时日，多为武林盟多尽几分绵薄之力，也不枉上峰厚待一场，全了这主仆情分。”

欧阳丞点头夸赞，“姥姥高义，吾辈当效之。”转而对千惠道，“大小姐有事尽管找本座就是，不必客气。武林盟正当非常之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要千盟主走得安心，便是好了。”

“小女子明白，谢过岛主。”千惠自是感激，欧阳丞是儒侠，如今有了这话必定也不会如旁人般趁火打劫。

敌人，自是少一个，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