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剑无名(上)
听到白发老者沧桑的声音,秦朗继续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又顿住了脚步,停了下来,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并没有转身。
身后,似乎传来了白发道人走路的声音。声音间隔很长,可见他走的很慢,很慢,每一步踏在雪地上,仿佛就像有一计重拳,狠狠敲打在了秦朗的胸口、心头。
夜临了,雪停了,风歇了。一切,都该休息、平静了。
秦朗的心中,却是无比的煎熬,无比的悲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毅力,阻止自己去恳求白发道人,所以,他不敢回头。
但越是这样,白发道人的脚步声,就越是清晰。
“年轻人,你可是来求道的?”
秦朗点了点头。
“你强自忍耐,是怕自己忍受不住,向我求情?哈哈,年轻人,你在谷外,站了四天四夜,难道,这不算是一种恳求?有些事,说出来,和做出来,难道真的有区别?”
“你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试问你所求何道?道在你心中,又是何意?难道,就只为你内心深处,那一股子气冲斗牛般的仇恨吗?”
话音很平静,很像自言自语。
即使在茫茫大雪中,站立了几天几夜,秦朗也从来没有颤抖过。但此刻,他的身体,竟已不受控制般地剧烈颤抖着!
此刻,他的心情,惭愧之极,悲凉之极,却也惊骇之极。
“道长教训的是!小子受教了,我诚恳地问您老人家,那两指,究竟有何用意?”
说完,急忙回过头,拜寻白发道人的身影,当他转过身一看,四周却除了地上白茫茫一片,哪里有白发道人的身影?
“小伙子,念你求道心虽不甚正,却又如此强烈,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仔细听好。绕过这片山脉,寒江谷后面有一条小道,你从那边来寒江谷的大殿上,如果你来到了大殿,再把你的答案告诉我,若我能满意,就准许你加入寒江谷。”
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又怪异地看不到任何人影。
话音落后不久,天空中,蓦然飞来一物,秦朗伸手抓住,一看,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包裹,打开后,里面只有几个馒头,一壶水,再无他物。
收拾下了心情,秦朗边走边吃,按照白发道人所说,绕着寒江谷周围的大山,寻找那后山小道而去。
是夜,无星无月,只有地上的白雪,陪伴着他,指引着他。
又走了许久,秦朗突然微拍后脑,打定了主意,躺在了一颗大石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他这性情,当真奇怪,明明心中有着无限的心事,却依然能很快进入梦乡,这大概也是因为,他,真的太过劳累了吧。
殊不知,他的这番小小举动,落在了别人眼中,却是另外一种想法了。
日出东方,刚刚融化了的雪水,打在了秦朗的脸上,才把他叫醒。
醒来之后,秦朗脸上的疲惫,虽未完全消散,但明显比昨晚,好上太多。
他没有多做停留,依旧绕着山走去。
就这般歇歇走走,一连走了一整天,终于,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山谷。山谷的正前方,一条羊肠小道,贯通进去。山谷很狭窄,左右只有丈余。
“这,大概就是那道长说的后山通道了!”
秦朗继续往小道上走。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突然,眼前一亮,狭窄的小道,已走到尽头,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山谷。
山谷里,景色极美,四周大树参天,虽是寒冬,满山遍野,草花不绝。右边山势雄奇,左边没多远却是一处悬崖。
秦朗心情一畅,终究没有时间欣赏美景,继续往前走去。倏然,天空中,出现了一条身影,先自上缓缓落下,倏地加快速度,朝着下面一个山凹处,疾射而去!
秦朗加快脚步,来到山凹面前,朝下看时,原来山凹的某一处,一只白兔在那里吃草,而那飞下去的,却是一只苍鹰。
说时迟,那时快,那白兔虽吃的津津有味,但警惕之心仍未减,见天上一只黑影扑来,知是它的克星,正要纵逃,已是不及,被那鹰飞近身旁,两只钢爪向那兔子抓去。
白兔眼见逃脱无望,左扭右闪向前。待那鹰近了,倏然向后急转,两条强有力的后腿,如闪电般向那苍鹰的胸腹蹬去!
秦朗即惊又佩,想不到这柔弱的兔子,竟也会奋起反抗,奈何这苍鹰太过凶猛,秦朗心中,暗暗为白兔惋惜。
摹地,
“砰!”
再看时,那苍鹰失去了准头,又冲的太急,一头撞在了一座岩石之上,顿时脑浆崩裂,死于非命!
秦朗目惊口呆,良久,心中感慨道,
“这白兔,是一名强者,它在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对手面前,仍然有勇气去面对、反抗,最终取得了胜利。”
“而那苍鹰,不仅是可惜,更多的是可怜,明明自己比对手强大的多,却依旧落败了。如果它的反应够快,在这兔子蹬腿那一刻,抓其后腿,那后果,就一定不是这样了。所以,它虽可怜,与人无尤。”
倏然,一声轻喝,打断了秦朗的思绪,
“呔!你是何人,是否在打我的小白的注意?”
山凹的另一边缘处,闪身出现一人。
此人年约十二、三岁,生得唇红齿白,面目清秀,身穿一条鹅黄小袄,背上背着一把长剑,几乎落地,显得极不相称。
男孩怀中所抱,正是秦朗方才见过的白兔。
此刻它依偎在男孩怀里,一动不动,甚是乖巧。看来,它应该就是男孩口中的’小白‘了。
秦朗上前一步,客气道:
“这位小哥,你误会了,我是来这寒江谷拜师的,并不是打你这兔子的主意。”
男孩圆圆大眼眨了眨,上上下下打量了秦朗许久,
“噢,拜师是吧?”
秦朗点了点头。
男童围着秦朗上下打量,来回转了一圈,嘴角先是掀起一丝冷笑,再一沉,一双大眼瞪得更加圆,
“胡说!寒江谷的规矩,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况且,你拜师怎么不从山谷前过,为何要来这后山!分明是图谋不轨,是也不是?看我不把你擒下,交给师伯处置!”
“你是寒江谷的弟子?”
“没错!”
说完,男孩左手把白兔放开,右手一招,长剑已出鞘。
这边,秦朗不禁也有些暗恼,这男孩不分青红皂白,乍一见就拔剑相向,而且口气也甚大,目中也太无人。
转念一想,自己身有要事,没必要在此与其纠缠,大步就要离开。
“你想走,打败我再说!”
男孩更加认定秦朗理亏,挡住了去路,只用他那白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长剑,看也未看秦朗。
秦朗不再说话了,他知道,此刻再怎么说,也是无用。取下了背上无名剑,也拔剑出鞘。
两人对峙良久,男孩始终未动,秦朗突然想起,大凡名门大派,大都不屑于取巧占先,以免低了身价,失了风度。
当下他不再犹豫,双手握剑,斜刺里向男孩刺去。
要知道,秦朗虽未加入过修真门派,也未服用过什么丹药,但他的母亲,是十八年前,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天魔女,十年的苦心教导,再加上云的暗中帮助,此刻的秦朗,修为虽不算强,但也不太弱。
那男孩起初,甚是托大,见秦朗举剑来袭,也不相迎,乐的落了个让招的美名。
怎知,秦朗这一刺,原是虚招,见对手果然闪身避让,心中不由一喜,把剑一横,扫向了对方。
男孩刚一回头,忽感劲风倏来,立感不妙。但他毕竟是寒江谷弟子,基础很扎实,修为也不俗。
只见他将身一纵,拔地而起三丈有余,人在空中,稍显狼狈,把那一双争胜的双眼,狠盯着秦朗,剑身一转,由上而下,、,大喝一声,俯冲而来。
秦朗把剑一横,忽见人已消失,立知有变,闻空中大喝,抬眼望去,敌人已至,再想变招,已是不及,只得聚全身力量,左手抓剑尖,右手抓剑柄,将剑横过头顶。
电光火石之间,两剑就碰在了一起。男孩那柄剑的剑尖,抵在了秦朗的剑身上。
时间也仿佛停留在了这一刻,秦朗双腿撑地,双手夹剑,硬生生托住,纹丝未动。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秦朗已感双臂酸痛,渐渐支撑不住,那男孩,也仿佛难以久持,剑尖,已经开始弯曲。
两人谁能支撑的更久,谁就能取胜。
就在这间不容发,关键时刻,男孩突然嘴角一撇,露出一丝笑容。只见他左手捏着剑诀,嘴中念念有词:“宝剑青风,战无不胜,剑指所处,无所不攻!直!”随后,左手剑诀指向他右手之剑。
动作刚落,那剑果真有如有灵性般,慢慢又直了起来。
这下,轮到秦朗难过了,此刻的他,只觉身上的重量,又增加了不少,不得不再次凝结全力,倔强地抵抗着。
正当秦朗感觉双臂失去知觉,整个身体,俱难以支撑的时候,手中的无名剑,突然”嗡嗡“响了两声,随后,听到几声‘啪啪’地声音,又传来过了,而且越来越响亮。
惊奇之下,秦朗缓慢地抬了抬头,这一抬头,不禁让他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男孩眼中如珍似宝的长剑,正一点一点地破碎掉,那‘啪啪’之声,正是长剑破碎之声!
破碎由下而上,速度逐渐加快。
那男孩,此刻更是目呲心裂,再顾不得秦朗,飞身落下,‘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傻了眼。
原来,那长剑的粉碎速度,到后来已变得极快,男孩发现之时,为时已晚,下落之后,余势尚存,很快,一把上好的剑,已全部粉碎,只余剑柄,握在男孩手中。
“我的剑,我的剑。”男孩喃喃自语,语带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