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再见安澜
两人出了客栈,飞也似的直朝荒僻的地方奔去。奔了十多里地,来到一处僻静之处,却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残垣断壁,瓦砾乱地,周围倒有些树木,只是这冬日里树木凋敝,杂草横生,干枯的荒草有半人高。两人奔到庙里,胡乱找些干草、断木生了一堆火,勉强挡挡风寒,暖和暖和。火亮了,蝎子盯着凯少咕噜咕噜明亮的眼睛半响道:“原来你小子眼睛好了,害的我还替你担心。”凯少笑笑道:“只许你骗我却不许我骗你一次么?”蝎子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眼睛好了,咱们的缘分也算尽了,你要走就走吧!看来这次我是留不住你了!”凯少道:“这次你不留我,别人却要留我。你一路来惹得祸,流风家不说了,龙乐王子也给我记了一份呢!只怕他早把你我连在一起了!你没听到刚才那人的说辞吗?”蝎子哈哈一笑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从现在开始,你可就是我肩并肩的兄弟,不再是我的人质。”他说着,从包裹里掏出一枚解药递给凯少道:“吃了这药,你要反悔,随时可以离开!”凯少道:“我是你那么卑鄙无耻吗?”蝎子讪讪笑道:“我有那么卑鄙无耻吗?”凯少道:“我不说留下来陪你,只怕你舍不得那粒解药吧!这时候还放心不下么!”蝎子道:“你也太看轻我了!咱俩的交情连这也不值吗?”凯少道:“我当然珍惜了,只是我们要以诚相待。经历了这么多,我倒想把你当个兄长,就是怕你不把我当兄弟看,还要处处算计我,那就真没意思了!”蝎子道:“我原本掳劫你还有一份心思,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当哥哥的向你道歉!”他说着拱拱手道:“也不怕你知道,你的武功心法和我义父所教极为相似,想来应是同出一脉,可是你所学却更为博大精深。我便有了窥探你武功诀要之心,掳劫你来,便是为此。可是万般威胁、利诱,你却口紧的很,始终没套出个一二三来。”
凯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原来你存着这般心思,难怪你打听我的师承门派。嘿嘿,只怕我再不说你就要逼供了吧!”蝎子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原本抱着这样的想法,可是现在看来那也是徒劳了。像你这般性情,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的。”凯少道:“看来你很是了解我,知道我的脾性。”蝎子道:“我看不到自个儿的后脑勺,却能看到你的;你看不到自个儿的,却能看到我的,呵呵,这也不算吃亏!”凯少笑道:“我的武功师承不便相告,你的出身来历我也不知,大家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生出许多嫌隙来!”蝎子击掌叫好。
天还没亮,两人靠在墙上,打了个盹,迷迷糊糊中听得狗叫的声音,越来越是清晰,两人一咕噜站起来。蝎子道:“有人追来了,还有猎犬。嘿嘿,这下想走却是走不了了!”凯少不做声,捡起几块砖瓦,扔在火堆上。蝎子也捡了两块青砖压在火堆之上。那火堆微弱的光亮渐渐暗淡下来。蝎子说道“走!”携了凯少的手继续朝前奔去。奔得大半个时辰,前面亮晃晃的举着一排火把,蝎子叫了一声“苦也!”却听得身后不远犬吠之声,近在咫尺。凯少道:“这下我们可是不必躲了!”蝎子苦笑一下,却见凯少掏出一条布袋,绑在眼前。蝎子道:“你可是怕了?怎么蒙上了眼睛?”凯少道:“当然怕,蒙上眼睛就看不到血了!”蝎子摇摇头道:“我不信!”凯少道:“蒙上眼睛自有我的道理,操家伙,我们近前去看看,见机行事,希望不是龙乐的人马!”蝎子点点头,两人各提一把长剑,蝎子扶着凯少朝光亮处走去,他们身后的一队人马也已渐渐围了上来。
四下里十多支火把照的白昼一般。蝎子知道避无可避,也就不再逃避,大大咧咧的走过去。那队人有七八个之多,蝎子在离他们三丈距离外停下脚步,却听对面一人笑道:“兰姑娘别来无恙?”
蝎子道:“可是千江镇的哪位故人?怎么这般称呼我!”
那人道:“姑娘真是健忘,悦朋客栈一别,可有十多日了,姑娘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我了不打紧,你身后的安将军你还是记得的吧。在安将军心目中,你可是哪个娇媚可人的兰姑娘。安将军,你的红颜知己在这里了,还不上前一见吗?你得谢谢我帮你把她拦下来啊,要不可又要错过了!”那人说完,哈哈大笑。
蝎子嗓子里“呃、呃”两声,却没有转过身去。不只是怕见到安澜还是别有隐情,他呆呆站着一动不动。凯少透过薄薄一层布看不真切,可是心中也是有一份尴尬有一份愧疚,他庆幸自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布带,不必看到安澜和蝎子在这种情形下,以这样的身份见面。不知道他们脸上挂着何种神情?他不敢看,也不敢想。
过得半响,凯少听得安澜道:“你转过身来,我想看看你”蝎子迟疑着,转过身来,凯少觉得蝎子扶着自己肩膀的手竟有些生硬,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安澜盯着蝎子望了望,哈哈大笑几声,凯少却觉得他这笑声比哭声还听着瘆得慌。他笑到最后,笑声就像厉鬼嚎叫一般,令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只听安澜絮絮叨叨的道:“我怎么这么傻!哈哈哈我真是太傻了!我还想着和你去永固山去看日出;去银月之海钓鲨鱼;去碧海黄沙纵马……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没想到,哈哈哈,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哈哈哈……我怎么会这么想……”安澜越说越是语无伦次,竟似有些疯疯癫癫的。在安澜心中那些美妙的事物恍若昨日:他和心爱的兰姑娘在湫水河上泛过舟;在千江镇的街头赏过灯,小巷里漫过步,在跑马场里纵过马;还在河畔的拜月亭里浅酌低吟,调过丝,弄过竹。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皆是虚幻,尽是云烟!看来爱情的幻灭,对一个人的打击真是很大!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他歇斯底里的疯狂发泄一番,渐渐趋于平静。众人看着他的失态倒是见怪不怪,反是英猛虎,他乐意看到这种局面,流风家,终于出了这么大的丑,还不好好打击一下他们的士气。秋狩以来流风家自恃有铁鹰老匹夫,把其他各方势力压得抬不起头来,现在倒好,看他流风家还有什么威风:流风家臣竟然还有龙阳之癖,为了自己的男人,还送了令牌,任重犯逍遥逃脱。想到这节,英猛虎哈哈大笑几声道:“安将军,兰姑娘既然是你的红颜知己,现在你们重逢,我可就看你的了,去留我就听你一句话了。哈哈哈,这些事我是不便插手的,兰姑娘若要弃你而去,我定是站在你一边帮你的。”
英猛虎这几句话一说,安澜情绪一时间稳定了下来,他道:“多谢英将军提醒,安某还知道自己是流风家的一员,自当鞠躬尽瘁为流风家尽忠。英将军不必挂怀,安某定然不会徇私枉法!”
英猛虎哈哈笑道:“好,我倒是很想看看安将军是如何为流风家尽忠的。”
安澜不去理会英猛虎,他向前走了两步道:“你是横岗呢还是另有别名?”
蝎子道:“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你喜欢叫我横岗也无不可!”
安澜点头道:“不错,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兰姑娘、横岗,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我应该把这些都忘了的。”他缓缓抽出长剑道:“你是一个很好地对手,我已经在你手上败过一次了,我不怕再败一次,只是我还有些疑惑解不开,我有个不情之请,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答案!我想死的瞑目!”
蝎子心头一惊道:“你知道你会死吗?说不定先死的是我!”
安澜苦笑道:“你以为我还会苟活于世吗?”凯少心里一凉,知道安澜此举定是抱着必死之心,没想到此事对他打击这么大,心中不禁顿生悔恨之意。
蝎子道:“我希望你胜了我,胜了我,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蝎子也知道此刻的安澜已然心如死灰,可是哀兵必胜,此种心境之人招式上定是背水一战,有去无回,心下也捏了一把汗。
安澜道:“你下手也无须顾虑。那日我看得出你武功不错,死在你的手下我也算是死得其所!”说完哈哈大笑几声,笑音里更多的是悲凉。
蝎子默然不语,双目注视着安澜。剑光一闪,安澜抢先刺出一剑,这一剑里饱含着悔恨、失落、决绝,也饱含着人生的一种幻灭。蝎子闪到一边,并未拔剑,安澜又刺出一剑,这一剑气势雄浑,看得出安澜虽然在感情上冲动、软弱,用剑却老辣、稳健。安澜道:“你还不拔剑吗?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蝎子不吱声,腾空跃出三五尺,又避开安澜这一剑。
英猛虎道:“安将军,你要是于心不忍,英某替你和兰姑娘打一场如何,你在旁替我掠阵。英某不济之时你来补上可好?”
安澜道:“谢谢好意,安某自己的事自会解决!”言语之间,蝎子的脚刚刚着地,安澜又一剑刺到。蝎子剑鞘在地上一点,向后一个筋斗,闪避开来。
安澜道:“你也算费心了,三招一过,你我尽管放手一搏吧。过来今日,世上不再有安澜一人了!”
蝎子道:“安将军这又何必!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何必为这些事耿耿于怀呢?”
安澜笑而不答,只是示意蝎子拔剑应战。蝎子知道安澜已有求死之心,心中也有些悲戚,是自己导致了他的不归路啊!
安澜长剑在手,早已不是刚才那个叫叫嚷嚷的猥琐模样,只见他手腕抖动,剑尖幻化出三五点寒星,笼罩蝎子的面门。蝎子听说过这一式称作“七星伴月”运用到巅峰之时,乃是寒星七点,银光一抹。七点寒星乃是虚招,而银光则是杀招,但虚虚实实则有好几式变化,安澜似乎还未练到七星那般精妙的境界。不过安澜一上手就使出这般精妙剑法,其心思可窥一斑。蝎子不敢大意,也不敢硬接这一剑,只是虚晃一下,闪避开来,待安澜回剑之时,他看安澜左肋像似有所破绽,便试探性的刺出一剑。安澜早防着他这一手,长剑一格,蝎子的剑便挡到一边。刷刷三五招过来,安澜剑势渐趋流畅,劈、刺、点、撩,运用酣畅淋漓。身法也是翩然、灵活。蝎子心中暗暗称赞,两人初次交手,均觉得对手实力不弱,内力、心思堪为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