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层层揭秘
天亮了，蝎子看到了新一天的朝阳从树梢间透过来，这个初冬的早晨没有雾，可是他看这一切却都是雾蒙蒙。凯少问道：“快了吧，出了这片林子就到海边了吗？”蝎子道：“是快了，林子外面是千尺崖，下了千尺崖就是银月之海了。再向前走三五里就是落霞岛最大的海港。”
凯少点点头，望着外面的阳光，笑了笑，道：“每天能看到阳光真是一件幸福的事，这么悠闲的看着光阴从身边遛过，也真是一件奢侈的事。”蝎子听得凯少的话语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心头也是有些酸涩。
凯少道：“平日里你的话语不是很多吗！怎么现在你不说话了。咱俩在一起的时间看来不多了，你不说，肯定以后没机会说了。”
蝎子道：“你说吧，我听着。我说了一路，还不许你说半天么！”
凯少摇摇头道：“一个人说话不好，闷得慌。我还是喜欢和你斗嘴的好。看你气的要死不活的，解气！”
蝎子笑道：“我也喜欢那样，虽然被你气得够呛可是我觉得活的比现在爽快！够劲！”说到这里蝎子脸色黯淡了下来。苦笑着道：“都是我害了你，不是我拖你下水，你也不会跟我到这里来了；不到这里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救我，可是我活着比死了都难受！我蝎子是从不欠谁人情的，今天我却欠了你一条命！嘿嘿，你叫我怎么办？看着你被他们抓回去活活折磨致死吗？你让我于心何忍？”
凯少道：“我还人小，对生死并不知晓多少。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死掉就觉得于心难安。特别是关心自己的人，看着他们受苦受痛，总觉着心里揪得慌。我想一命换你一命，是因为我觉得你关心我，帮我，我值得这么做。”
蝎子摇头道：“你的想法真是奇怪得很！你这又是何苦呢？”
凯少道：“我的生死无关紧要，活着也没干出些什么，死了也无足轻重。可是你是做大事的人，能和龙乐叫板的，我觉得都是令人钦佩的。”
蝎子道：“你的年龄还小，可是你的见识、智谋、武功在同龄人之中却是出类拔萃的。难得的是你有一个好习惯，看事情爱动脑子，往往能直击要害，假以时日你定能成为玛雅大陆的风云人物，怎可妄自菲薄呢？”
凯少笑着摇头道：“大哥夸小弟，哪有你这般肉麻的呢？夸成一朵花了！”
两人笑着，泪花都笑出来了。
蝎子和凯少把龙乐夹在中间，一起挤在龙乐的轿子里，轿子显得很是急促。两人说着看看身边的龙乐，龙乐被蝎子点了穴位，堵了双耳，蒙了双眼，昏昏沉沉的像似睡着了，这样对他，对大家都好。他也没那么尴尬，自己两人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虑。轿子吱呀吱呀的响着，想是轿子太沉的缘故。
响午时分，轿子抬到了千尺崖，这一路走的也算消停。蝎子嚷着肚子饿了，前面开道的英猛龙赶紧的在乘风阁安顿了一桌酒菜。后面的英猛虎和南宫统制则一直保持着十多丈距离。蝎子也不下轿，高声问道：“酒菜里可下了药？”
英猛龙道：“我知你是个下毒的行家，怎么会在你面前卖弄。”
蝎子笑道：“这话我爱听！”
英猛龙道：“王子也饿了，和你们一起用餐，我们怎敢怠慢。若是你不信，我愿一试！”
蝎子道：“那就不必了，王子尊贵，我们的膳食，自当请王子先享用！你们全部退后十丈，吃了饭咱们再赶路！”
英猛龙道：“蝎子你也太过小心，王子生命系于你手，我们怎敢造次！快解开王子眼上的布条，我们看着就是了！”说着退后几步。蝎子拉着龙乐的胳膊，从轿子里下来，大咧咧的坐到酒桌旁，凯少跟着坐在龙乐另一边。
这乘风阁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古朴典雅、构筑精巧，居于千尺崖最高处。极目远眺，但见崖下水雾茫茫，烟波浩渺，却看不清楚，想来定是银月之海了。蝎子四下里望望，看到一切平安，便解开了龙乐身上穴道，揭去蒙眼布条，嬉笑道：“我们有幸能和王子同席，不胜荣幸。这许多酒菜，要和王子同享，更是惶恐！”
龙乐道：“不必客气！你小弟吃一顿少一顿，你更该给他看菜的！”
蝎子原本嘲弄龙乐，却被他嘲弄，脸上立时有些臊得紧。
凯少道：“吃吧，吃吧，吃饱了好上路！”不知他说的上路这话又是何用意，蝎子听着更是闹心。龙乐笑了笑，只顾细嚼慢咽。
蝎子看龙乐吃得开心，全然无事，说道：“王子说得对，平日里你锦衣玉食的，这山乡野蔬肯定吃不惯！你还是留着给我兄弟吃吧！”说着把龙乐跟前的盘子拿来，放在自己跟前。
龙乐停箸道：“沙匪就是沙匪，始终脱不了匪的脾性，要抢着的才开心！”
蝎子哼了一声道：“要说抢，你老子龙九玄抢了霸世神皇的帝国那才叫抢！我拿你区区一盘烤全羊，能叫抢吗？”
龙乐脸色一沉道：“神皇的名讳岂是你能乱叫的？当今天下有能者居之，我父皇也是顺应天时，承继大统而已，哪容得你们这些匹夫造事生非！霸世神皇，纵然英雄绝顶，可是霸世家族式微，霸世神皇的子嗣也被你们的老乌龟弑杀，霸世皇朝已经不复存在了。不知你们还要效忠那个霸世皇朝？”
蝎子啪的一掌拍在石桌之上道：“谁说神皇的子嗣被龟爷弑杀。当今霸世皇太子正在我碧海黄沙，他安然无恙，迟早会向你们讨回公道的！可恨你老子龙九玄颠倒黑白，蒙蔽天下，巧取豪夺，抢得了这个天下！白金虎王、朱雀神侯，嘿嘿，甚至连流风家主也未必买你老子的帐！你真以为自己是飞龙帝国的王子么？”
龙乐一把摔掉手中的筷子道：“神皇坐拥天下，四方拥戴，只有你碧海黄沙的老乌龟，自诩为霸世神皇的旧部，负隅顽抗，对抗天恩，却不是你们是何居心。世人均知老乌龟弑杀霸世神皇太子，却不知你们又从哪里弄来个傀儡，还在这里瞒天过海吗？”
蝎子“刷”的一下把长剑架在龙乐脖子上道：“你听好了！龟爷没有弑杀神皇太子！”英猛龙等一干人，看到蝎子举剑，一齐奔了过来，围在乘风阁四周。英猛龙大声叫道：“你要对王子如何？”
蝎子道：“你们都听好，我要告诉王子：龟爷没有弑杀霸世神皇太子，他还好好的活着！”
英猛龙等人不明就里，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蝎子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是何用意。龙乐冷笑一声道：“你我说了又有何用，你能掩天下人悠悠之口么？”他摆摆手，示意英猛龙等人都退下。龙乐道：“他还不敢杀我，我死不了！”
蝎子颓然坐下，四处奔波之际，他也听说过龟爷弑杀神皇太子之事，可是他不信，龟爷是不会这么做的！
凯少道：“王子，蝎子切莫动怒。难得有二位陪我吃这一口，小子何德何能。对我而言，这也许就是断头菜、断头酒，吃了这一口，小子我还不知魂归何处呢！”
蝎子神色黯然，喝了一杯酒，道：“我痴长你十多岁，却没有你这般勇气。生死之际全赖你相救，我也算是白活一场！”
龙乐哈哈笑道：“要想活，却也不难，本王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蝎子鄙夷的道：“我宁可站着死，也不想跪着生！废话少说，没的污了爷爷的耳朵！”凯少也是嗤之以鼻！
龙乐道：“果然是英雄本色！牺牲一个孩子，换取你的生命，竟也被你说的头头是道，羞也不羞！”
蝎子道：“我自觉罪孽深重，愧对凯少。异日，我定拿你项上人头祭拜凯少。”
龙乐道：“随时恭迎大驾！”
三人各怀心思，这番酒菜吃的甚是无趣。龙乐虽被挟持，却安然自得，俨然觉得自己正是笑到最后的那位胜利者，即使被蝎子、凯少抢白几句，也觉得宰相肚里能行船。蝎子多了一份愧疚和愤懑，折戟沉沙的伤痛乃是一杯苦酒，送到嘴边时，无奈的饮下。凯少是一份坦然，一份惋惜，一份留恋；所幸家人无恙，足可告慰他们了。只是人生这样的短促，有许多美好的事物从眉梢、眼角、指缝间划过了，竟没留下一点云彩，这难道不值得留恋和惋惜吗？
英猛龙提着酒壶又来添酒，蝎子远远地挡住了他道：“不要瞒天过海！小爷还清醒得很，假借看酒之际，耍些小手段，非英雄所为！我和龙乐有约在先，不要坏了规矩！”
英猛龙笑道：“蝎子你恁也多疑，我替南宫统制略尽地主之谊，你却这般小人之心，那就算了。只是亏了凯少，你又于心何忍？他日你俩黄泉相见，说起今日小酌，未能尽兴，不是人生一大憾事么？”
蝎子道：“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他日黄泉相见，能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足矣，何必要这无味的酒水！”
凯少道：“不错！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犬戎虎视眈眈，觊觎我玛雅大陆，一致对外才是正道！”
蝎子冷笑一声道：“你应知我所指何为胡虏，何为匈奴。这般单纯无知，榆木脑袋，死也死不明白！”
凯少赔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如此内耗，令亲者痛，仇者快，非我亚黄民族之福！”
蝎子道：“你的胸襟哥哥佩服，你的迂腐，哥哥唾弃！”
南宫统制插言道：“凯少仁厚，天妒英才！王子您以为呢？”
龙乐叹口气道：“小子实堪造就，只是一条道走到黑，那就难以回头了。”
南宫统制摇摇头，退了下去，流风余众也都深为惋惜。
酒足饭饱，一行人又启程前行。山道蜿蜒起伏，行走不便，三人就弃了轿子步行。龙乐在前，蝎子提剑在后，凯少又在蝎子之后。英猛龙仍是居前开道，南宫统制、英猛虎殿后。三人身上都有伤疾，便行的甚慢，转过一道山坳，就气喘嘘嘘。蝎子吐着酒气，撕开胸膛，任由冷风吹来，说不出的痛快。
山道渐行渐低，道路却是越走越崎岖难行。正走之间，蝎子说道：“凯少，我怎觉得脑袋有些昏晕，莫是酒喝多啦！”凯少还未回答，“咕咚”一声，龙乐倒在地上。蝎子一惊，只觉双手无力，握着剑的右手，竟是力道全无，提也提不起，“呛啷”一声，长剑竟也掉在地上，蝎子一阵眩晕，像似站不住了身子，脚下也踉跄起来。凯少慌忙伸手去扶，冷不丁，一支长箭挟着劲风而至。凯少大为惶恐，却见蝎子全然不加躲避，“嗖”的一下，那支箭插在蝎子左肩。“哎呀！”一声，蝎子向左侧倒去。凯少忙伸手拽住蝎子衣衫，却听得身后箭如飞蝗，“嗖、嗖”作响，凯少急忙之间，抱着蝎子闪到一块凸起的山石之后，只听得箭簇射在山石之上“铮铮”作响。凯少心里很是后怕，倘若慢一步，只怕自己二人早已成了刺猬，真不知道蝎子为何转眼之间功力全失，莫非中了英猛龙的阴谋？
蝎子咧着嘴，神智还算清楚，嘿嘿道：“千防万防，还是着了人家的道。”
两人躲在山石之后，不敢露头，只听英猛龙道：“你俩乖乖出来投降，赏你们个全尸！”
蝎子道：“横竖是个死，就给爷爷来个痛快的吧。你们英氏双丑，使什么卑鄙手段算计爷爷？”
英猛龙哈哈笑道：“给三分颜色，就想开染房！真以为自己是用毒的高手么？你酒喝多了，嗅觉也不灵敏。你在山道间嗅到的可是什么？”
蝎子伸长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间似有觉察。拍着大腿道：“四君子香！他们，他们拿了我包囊里的迷药迷我，我怎么就没有觉察呢？”话刚落，也是“咕咚”一声倒头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