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逞强
其实，不止女人会记住第一次放倒她的男人，男人同样也忘不了他第一次放倒的女人。
于是女人记住了给了男人的第一次，男人也记住了给了女人的第一次。
这样刻骨铭心的第一次，在记忆中，披上了圣母玛利亚的光环，散发着东方明珠似的璀璨明辉。岁月悠久，花开几何，即便记忆抹上尘埃，它依然像套在孙猴子头上的金箍圈，死也撸不掉。
午夜的青城，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掰着手指，算着今天有多少个第一次，被楚林林野蛮而粗暴的夺走。第一次精心备好的早餐，第一次给她挡酒，第一次做戏虐杀楚雄南，第一次陪逛街，第一次杀价，第一次替刷卡，第一次陪理发……
因为一双手数不过来，身上又没带火柴棒，更不能按着小学老师教的借楚林林一只手过来继续数，所以只能就此打住。
这个女人霸占了我这么多第一次，这些神圣不可侵犯的第一次，哥哥是打算留着奉献给我未来老婆的，虽然丈母娘还没发货过来，但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吗，你要珍惜好现在发骚的自己，守住犯贱的身体和二货的灵魂，以便当我遇到浑身发臭的你时，我还是原来那个闷骚的自己。
只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心，全都被楚林林一遍又一遍的糟蹋过、摧残过、凌虐过，内伤外伤遍体鳞伤。
这个女人，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呢？
“没饭店了，现在回去。”转了两条街，楚林林开口这样说。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让坐在红马后座的我，觉得自己就是宋押司包养的那个阎婆惜，凄凄惨惨，独守空闺，连要个名分都是奢望，何谈“负责”？
哥哥不想跟阎婆惜一样被捅刀子，于是，我一把掐死这个脑子抽筋才会冒出的想法，接着楚林林的话说：“没饭店了，并不代表没吃的了。”我指了指不远处的路边上，还没收摊的烧烤铺：“香吧！隔着玻璃窗我都闻到了。”
“这不卫生。”这个女人丝毫没打算，拿这种凡夫俗子才吃的玩意儿来填肚子。
这不卫生？难道你不知道，你每天喝的黄瓜汁儿，还是浇着他们吃这些玩意儿拉出来的粪长大的呢！我心里恶恶的想着，嘴上却义正言辞的说：“我们七个多小时没吃东西了吧，胃里该空……”
“那是你，我吃了一个冰激凌。”楚林林很不客气的打断了我。
“好吧……胃里该空的跟日本鬼子扫荡过一样了，胃里没有东西，就没法供应食物到肠道，肠道没东西吸收，它就只能循环吸收，而循环吸收的东西，是已经被吸收后的残渣废物，也就是米田共，也就是说，你不吃东西，就是在吃米田共……”一口气飙出生物老师说过的话，我第一次觉得，学这些玩意儿，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不用像化学老师一样，拿着两根试管用氢气和氧气烧出比唾沫星子还少的水来。
“那是你，我吃了一个冰激凌。”楚林林依然是这句话，淡淡的语气，却像烟囱里的浓烟，能呛死你。
“酒后空腹，容易长斑，长皱纹，长麻子长痘痘，老的快……”我只能这样东扯西扯的瞎掰，就差说出妇科病、妇科炎症了，想了想，没敢。不是哥哥胆子小，是敌人太强大。
楚林林这个时候，就跟上帝老头一个死样，鸟都不鸟我。无动于衷的神情，跟兵马俑似的，千年不化，万载不朽。
“我好饿啊！我真的饿了……”每次当我说话，拖着长长的后音时，我就发现，自己很像那个苏乞儿，被人废了武功断了骨头，在女神如霜家门前要馒头的悲惨模样儿。
刺啦一声，红马停了下来，楚林林把着方向盘，没有要动的意思，口里却说：“自己下去吃。”
我心里一喜，脸上来不及跟着心情的节奏展颜一笑时，相当于光绕着地球溜半圈的时间，就又纠结起来，这女人不会是嫌我聒噪，踢我下车，好自己清静的听着歌儿开走吧？
“磨蹭什么！快去快回！”冷冷的话，却让我揣着的小心脏安稳在了摇篮里。
这女人，就是帅！
“你真的不饿吗？”这么好的女人，你要对她更好。都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的我，还站在边上，问了这么一句。没办法，太善良的缺点，时刻会泛滥出我悲悯的情怀。
“……”楚林林看了我一眼，不说话了。
这是饿，还是不饿呢？如果不说话代表默认，那她就是饿了。可是这个定律，放在这个女人身上，还真不好胡乱揣测。也许她压根儿就不想鸟我。
就当我又在坑杀无辜的脑细胞时，红马忽然飙走了。
“……”
不知道那儿传来一首我就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人，听的老子本就脆弱的心，啪擦碎成了粉末。
就在我体会着杨过的黯然**掌心法时，就见红马转了个向儿，扭着红红的屁股穿过两条街，停在了那个烧烤摊前。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来的太刺激了！
安抚好一晚上蹦极一样串高跌落、几经摧残的小心脏，我沉声猛喝、气运双足，撒丫儿狂奔，麻利的翻了两道矮墙，一口气奔到街对面的烧烤摊。数学老师诚不欺我，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楚林林已经下车了，皱着眉头站在烧烤摊前，不知所措。
“哟！零内！想食底咩？……”老板操着一把济公才使的破蒲扇，口里吐出的却是一口纯正的广东话。
他这一口脆生生朗当当的广东语，听的分外提神，这让原本就超级喜欢广东话的我，打定主意，一定多买两根鸡翅照顾照顾这老板生意。
只是不合时宜的，那把破蒲扇扇出的滚滚浓烟，却呛的楚林林遮面飞退，凌波微步一样秒逃了三四米，一整晚扳着的小脸蛋终于动容了，惊慌失措。
叫你平时不吃烧烤！不积累点儿吃货经验，应付这种小儿科的阵仗，也如此慌张，现在爽了吧。
后退有个毛用啊！油烟辣味还不是照样顺着风跑你脸上去？我心里又爽又气，使劲让她呛了三秒，便一把拉过她，转到了对边的逆风处。
这个时候，吃货不多了，零零散散的几伙人都在一旁的几张小桌子上吃着仅剩的烤串儿，闲聊谈笑，空啤酒罐子洒了一地，有的还碰出叮当响声，伴着树叶婆娑，借着辣油滴在火炭上的嗤嗤声，合上了老板撒孜然的沙沙响，像是夜里的曲子。
老板一边翻烤着最后的十几串吃食，一边继续笑道：“零仔，想食底咩呀……”眼睛看了看我和楚林林，口音终于改成了普通话：“尽管点，剩下不多了，我也快收摊儿啦！”
我这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广东老板，只见他四十岁上下，身材短小精悍，穿着一件灰色的小短袖，敞开了扣子，脖子上搭着汗巾，时不时在那张小小的国字脸上胡乱抹一把，最引人注目却是他脚下踏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板凳，矮矮的身子站在板凳上，这才够得着烤串用的炭炉子。更让人目瞪口呆的却是他那一头长发，盘在头顶被一条破井扎成个包髻，玩了一手吊炸天的复古风！下巴处还留着一小撮胡子，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武大郎啊！看上去分外有喜感。
世界这么大，奇葩果然很多！
古风武大郎老板看了我和楚林林一眼，咧嘴一笑，想是早习惯了震人的感觉。
楚林林不说话，她要端着女神范儿，我不能装哑巴，扫了几眼摊子上的烤串说：“十串鸡翅，五根鸡腿，腊肠也来几根……”一通点了许多，才想起我这个惜字如金的高冷老板，问道：“你要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楚林林摇了摇头，非常难得的露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儿。
这女人，只上得了厅堂，下不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不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住不了瓦房，斗得过商场，打不过流氓。
看着她那张想是意识到露怯而故意重新板起的小脸儿，我就想笑，使劲忍住，说：“要不，你先回车里吧，我打包带回去……”
“不用！就在这里吃。”楚林林说这句话时，肯定是咬着牙齿的。
这个女人，第一次在我面前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