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十年
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跟警察打过交道,小时候也没在马路边捡到过一分钱然后交给警察叔叔。
一直到现在,我以为我的人生中,不可能与这种神职人员有交集。可是,很多时候,上帝是顽皮的,玩完泥巴后没事儿干,就喜欢玩人。
眼见两个警察一左一右,伸手就朝我胳膊抓来。
这还得了!老子不撤掉防御,谁能近的了身?一把拨开两只手,退后两步,皱眉道:“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这一动作,立马彻底腿上的伤口,感觉崩裂了,因为很疼。
领头的警察还没开口,他旁边的黄毛就叫嚣开了,张嘴就是一声独特的问候:“去你麻辣隔壁!还认得我吗?”
这张脸丑的要死,老子怎么会记得?不过那鸭子般的破嗓音,倒是有印象,这不就是昨晚吃烧烤的时候,围攻我和楚林林的痞子吗?
“是你这孙子啊,认得认得。”我心念电闪,想着之前殴架时这痞子说的话,立马醒悟过来,这帮孙子,被老子揍了不服气,搬出警察了。
辣他妈!这孙子完全跟个小屁孩一样啊,干不过老子,就搬出他爹。
正寻思着怎么办时,那领头的警察皱了皱眉,声音冷硬:“我们已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恶意伤人,现在请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警察的话一出口,我酒就醒了大半,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清明了些,心却猛的一沉。这时候,楚林林已转身走了回来,这女人还是那么锋利,开口就问:“你们是谁?”
“青城市南分局刑警……”领头回了一句。
“我要看你们的证件。”楚林林继续犀利着。
那领头警察面皮一僵,掏出证件,亮了亮。楚林林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冯辉安,后者点点头,表示证件不假。
“你们要干什么?”楚林林语气没有缓下来,依旧冷淡。
领头警察指着我,道:“这个女涉嫌无故伤人,造成三人重伤,一人残废,案情严重,现已被拘捕,这是拘捕令。”
冯辉安接过他递出的一张纸,只一眼,就眉头大皱,又看了一遍,转手给了楚林林。
楚林林扫了一眼,道:“我想,你们弄错了,当时……”
领头警察挥手打断她,冷声道:“我们弄没弄错,你说了不算。”冷冷瞧了我一眼,喝道:“带走!”
“慢着!”楚林林眉头一挑,顿了顿,看向了冯辉安,继续道,“保他无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我心情一松。两个警察乘机扣住了我肩膀。
冯辉安拧着眉头,呼出口气,道:“你好,我叫冯辉安,这边的律师。”
“有什么问题,请到警察局再说。”领头的警察手一挥,第三次重复,“带走!”
一副亮晃晃、冰凉凉的手铐,就这么扣住了我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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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录完一份口供,我就被关进了一间可以称作是“号子”的牢房。独门独栋,就是小了点,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个马桶,什么都没有。
难以避免的,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或多或少心里都存在惊慌,我也不例外。不停的在小号子里走来走去,心里慌的要命。
也许是天生的草根气,潜意识里认为警察这类群种,不好惹,不好沾,因为他们身上总带着浓重的威严,以及神奇的权利。而且每一个进过牢房的人,必然会打上一个“坏蛋”的标签。
老子光辉的人生啊!就这么被污染了!
如果被家里老太爷知道,一怒之下,真会打断我的腿。又想,昨晚干架,我出手很有分寸啊,根本不会造成警察口中说的“三人重伤一人残废”的严重后果。难道是搞错了?可是那张拘捕令如何解释?
又想,楚林林应该会有办法的。可是一向雷厉风行的女人,在对付警察这么高级的对手,能像对付那些平常人一样容易吗?
我这里心绪不宁,慌乱不堪,转来转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疲惫下来,于是往床上一躺,揉着太阳穴,沉思起来。
“女人啊女人,天生就是祸根啊!”小心魔又串了出来,幸灾乐祸。
小天使紧跟着现身:“你又想说什么?”
“我想说,红颜祸水,如果不是为了楚林林那婆娘,哪会干架,不干架,哪会落到这副惨样儿?”
“……”小天使不说话了。
“想要出去,也不是没办法。”小小鬼弄起了玄虚。
“事情还没坏到要走那一步。”小天使沉声说了一句。
“骑驴看唱本,等着吧。”说完这一句,小小鬼自顾溜了。
想来想去,只觉得一团乱,不得不说,这是老子遇见最棘手、感觉最无力的事情。手上没了手机,不能联系外面,连时间都不知道,这种感觉让人抓狂。
一直折腾了好久,感觉累了,强行逼迫自己闭眼休息。带着十分浓烈的不良情绪,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寒意袭来,浑身一个机灵,被冻醒了。冷冷的床板,在我翻身起来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又过了一会儿,耳听空旷的过道里传来脚步声,我精神一震,下了床,一个瘦小的警察站在了铁门边上,冷冰冰的道:“于安乐,跟我走。”
“去哪儿?”我问了一句。
“跟着走就是,哪儿那么废话。”不耐烦的声音。
我擦!警察都这么拽吗?
哐当一声,门开后,我就跟着小警察身后。昏暗的灯光下,一条长长的走道,森冷的气息寒幽幽的,刺的我寒毛直竖。
转了几转,在一间稍大的房门前停住了。进门就瞧见冯辉安,此时他正坐在凳子上,跟面前一个警官模样的中年男人说着话,好像在辩论着什么,情绪有点失控。
“本案情着实严重,已经上了司法程序,无法作保,对不起。”这是那中年男的声音。
“苏城楚氏集团总经……”冯辉安抬出靠山。
“这里是青城。”中年男打断他,毫不客气的继续说,“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冯辉安无奈摇了摇头,说:“我只希望你们能查清楚,这个案子还存在很多疑点。”
“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中年男打着官腔,笑,“当然,我们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听到这里,我接口道:“我一直很相信警察同志的,希望这次,你们真得好好调查清楚。”
中年男哼了一声,没说话。冯辉安看了我一眼,对边上几人说:“我要单独跟我的当事人谈谈。”
中年男道:“好。你有十五分时间。”
五分钟后,这间屋子里,就剩下我和冯辉安了,我刚要故作轻松跟他打个招呼,后者就道:“时间有限,一切从简。事情的具体经过,楚总已经告诉我了,我现在有三个问题要问你,不要打断我,我问你答。Ok?”
我点了点头,冯辉安道:“当时谁先动手?”
我想了想,说:“是我。”
“是楚总。”冯辉安很认真,“楚总说过。”
当时楚林林只是一杯酒泼在了那痞子脸上,真要算的话,确实算是这女人先动手。可是,爷们儿干架,从来就是拳拳到肉,一杯酒,算个屁呀!
我摇头苦笑,正要说话,冯辉安挥手制止我,又问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有谁在场?”
我知道他是在问目击证人,想了想,答道:“当时边上有几桌人,不过乘乱都跑光了。”
“你再仔细想想。”冯辉安说着,拿笔在本子上刷了几下,“至始至终,都在场的。”
“一直在场的……”我想了想,蓦然间,一个小身板出现在脑子里,“有一个,那烧烤摊的老板。”
冯辉安恩了一声,说:“楚总已经过去找了。”
我心头微微一松,只要找到那老板,就能证明,不是我无故伤人,想必以楚林林手段,是能捞我出去的。
“可是,楚总刚来电话,那老板找不到了,烧烤摊也撤走了。”冯辉安摇摇头,苦笑,“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我心一沉,这帮痞子做事很有一套啊!滴水不漏。不对!这群四肢简单,头脑同样简单的痞子们,是绝对做不出这么严丝密缝的事儿的。
到底是谁在背后,布的局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群混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会想到这么多,背后肯定有人搞鬼。”冯辉安看着我,问出了第三个问题,“当时对方是不是有人说过一句‘矮子的二叔可不就在派出所值班吗,现在估计闷着呢,正好打电话叫来陪妞儿你一起耍几杯’?”
“那个黄毛小子说过。”我点了点头,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这句话没录下来。”
“录下来估计也没什么用。”冯辉安瞧着桌面。
我想了想,问:“我出手一向有分寸,绝不会把人伤的那么严重。”
“你知不知道,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一个脚骨重度扭伤,一个脑震荡,一个肋骨断了四根,还有一个断了……断了命根子。这么恶劣的伤情,也难怪人家要整你了。”
我心中讶然,那个脚骨扭伤的,以及那个被我踹了裤裆的,我都有印象,可是那个脑震荡的,和肋骨断了四根的,却绝不是我弄的。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节,应该是混乱中,矮子一把撞飞了我,然后我顺势扑倒一个瘦小的痞子做肉垫,那小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歇菜了,估计断肋骨的就是他。儿那个脑震荡的,该是被啤酒瓶砸的。
“是他们先挑衅的,我是正当防卫。”我无力说了一句。
“案情摆在以前,我们无凭无据,他们却收集到了你的指纹,头发,和衣角碎片……”
蓦地,我脑中灵光一闪,叫到:“有了,那把刀,我有那把刀!”话音刚落,我又闭嘴了,因为那把刀好像没带回来,留在了医院。
“楚总已经去找了。”冯辉安神色颓败,摇头道,“不过,听医院那边的人说,早就扔了。”
“……”
唯一的一丝希望也落空了,我感觉眼下,真有点绝望了。
“休息好,明天要上法庭。”冯辉安吐出一句惊人之语。
“什么!”我惊呼一声,“有这么严重吗?”
冯辉安冷笑:“那帮人已将你告上法庭,无故伤人罪,且案情严重,已经上升到了刑事案件。”
你看,老子居然要打官司了。而且还是被人告上去的那种,真他么闷的想爆!
脑子一乱,我狠狠的搓了把脸,问道:“如果我们输了,会判多久?”
“对方阵容强大,人证物证俱在,如果案情成立,这场官司我们打输了,你不但要做出经济赔偿,还要……”冯辉安忽然停住了。
“还要什么,判多久?一年?两年?”我惊疑不定。
“十年。”冯辉安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