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县衙后堂
周治借着武昌起义的契机,在海城县展现出了他的强硬,民团的士兵从县城到乡下,排着整齐的队列,炫耀着他们的耀武扬威。
在县城的各个角落,周治都派人贴满了告示,将武昌起义对满清政权造成的动荡,告知了所有人,让所有的人,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改朝换代前的那种悬在半空中的不踏实感。
海城县令无精打采的走到县衙后堂外,他不在乎改朝换代,因为他从没有效忠过这个朝廷,他只是担心周治,周治在海城县的一些举动,让海城县令觉得好像有些接收的味道。
接收的可是权利,权利可是海城县令的命根子,为了权利,海城县令什么也能抛舍,这时却发现,不论他怎么做,都无法阻挡周治,阻挡住周治一步步蚕食掉他的权利。
那种最在乎的东西,一点点被人拿去的滋味,让海城县令绝望,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再没有乐趣了,活着就是痛苦,他不甘心,他还要再挣扎,或许搏一下,还能有转机。
“人到了吗?”县令在门外问守在后堂外的师爷,师爷点了点头,海城县令整了整衣冠,这才迈步进了屋子。
屋内坐着一人,那人将后背靠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两眼微闭着养神,见到县令进来,也不去理他,这人如今有这份底气,他不用去给县令面子。
海城县令进了屋后,冲着那人的方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在地上匍匐着爬到那人的脚下,整个身子挂到那人的大腿上,哭喊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啊,我皇朝二百年基业,尽毁于贼人之手。”
坐着那人看向海城县令,一脸的诧异,惊问道:“县老爷何出此言?”
县令止住哭声,用衣袖擦了擦鼻涕,说道:“如今大街小巷,全贴满了告示,南方乱党暴动成功,四方响应者甚众,朝廷怕是难保了,这种事如今传的妇孺皆知,汤头领莫是还不知情?”
原来屋内坐着那人,是张作霖的爱将汤玉麟,汤二虎是也。
汤玉麟笑了起来,说道:“乱党举事,哪年没有几次,哪年又曾真的成功了,此次武昌暴动,多则半年,少则两三个月,必然会被朝廷剿灭,县老爷你的这番哭泣,怕是白费了。”
“哦,这可是真的?”县令睁圆两眼,一副难以相信状,接着又双手合十,小声说道:“苍天保佑。”
县令扶着汤玉麟的腿,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整理了衣冠,一副奇怪的口气,说道:“如此倒是怪了,既然乱党成不了事,那为何周家的民团,会在大街上广贴告示,妖言惑众说朝廷快要完了。”
“周家做了这等事?”汤玉麟问道,心中一阵暗喜,这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不知用什么借口,消灭周治的民团,霸占周家的财富,周家的把柄,就自动送上了门。
“那这就坐实了周家和乱党有关系,县老爷有所不知,周家老二周齐,乃是乱党成员,此时正在奉天,意图策动新军叛乱,响应武昌暴动。”
海城县令心中此时已乐开了花,他本还在愁如何说服汤玉麟,借张作霖的手,和周治分庭抗礼,可如今看来,不用再多此一举了,周家和乱党有染,这可是死罪。
县令忧心忡忡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周家民团有一千人众,若真都投向了乱党,岂不是要遭,汤头领可不能坐视不理,还请快派大军过来,昨日剿灭了周家,大家也好安心。”
“东北如今哪还有兵可派,”汤玉麟说道,“奉天新军统领蓝天蔚,乃是乱党,有意要在奉天举事,只因为被我探知了消息,禀报了雨亭知道,雨亭率军疾行,日夜兼程,赶来奉天,蓝天蔚迫于我军威吓,这才稍作收敛,大军此时都汇集于奉天,哪还抽的出兵,来管海城的事。”
“那也不能放任周治这般做大,汤头领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海城县令刚才是忧心周治夺他手中的权,此时听汤二虎说道,派不出兵来剿灭周治,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性命来。
“办法也不是没有,”汤玉麟说道,他想起此次到海城来,张作霖对他的交代,如今张作霖的精力,全都被奉天的局势牵扯,可又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周家老二乃是乱党,以此为口实,可以名正言顺除掉周家,得到周家的财富。
有了大把的银元,张作霖就能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到那时东北只有他张作霖兵强马壮,坐拥东北,自立封王,岂不是弹指之间那么容易。
汤玉麟按着张作霖的交代,说道:“你这县衙内不是有衙役吗?可以将这些衙役组织起来,然后在县衙内设一个局,诓周治进县衙,等周治进了县衙后……”
汤玉麟举手做刀状,用力向下一挥,虽没再言语,海城县令却是能明白的,可县令却不愿这么做,此事风险太大,若不成功,他性命便难保。
海城县令想要更稳当的,他希望汤玉麟动手,他作壁上观,那时候成了,他少了周治这个对手,若事情不成,他和周治之间,也没有撕破脸皮,还有得转圜余地。
“我这衙役都是些废物,平时欺负老百姓还尚可,可真要他们做这种事,怕是有些为难,汤头领此次来,难道没有带一点人手吗?这种事也不用多少人,不如就由汤头领动手得了。”
汤玉麟摇头拒绝,他和周治在关帝庙,曾结拜为异姓兄弟,做这种事很是下作,更不要说张作霖曾告诫他,不能亲自动手,以免事情不成,他们和周治彻底撕破了脸,周治真带着民团,到奉天去投了蓝天蔚,到时革命党实力大涨,他张作霖镇不住人家,被人家给灭了。
汤玉麟哈哈笑了出来,心道果真如此,海城县令既想占便宜,还不愿冒风险,这种好事哪会轮得到他,笑后说道:“怕是要让县老爷失望了,我汤二虎孤身一人前来,并没带人手,县老爷若真要我去做,我只能赤膊上阵,亲自去找周治决斗了。”
海城县令一脸颓败,他此时想要放弃,他恋栈权力,却也懂得进退,这件事风险太大,值不得搭上身家性命去搏。
汤玉麟看出县令退意,赶紧说道:“我既出了这个主意,便是能帮县老爷成事的,绝不是只动嘴皮子,把所有的风险都推给县老爷,我自己却不担半点干系。”
县令看向汤玉麟,要听他还会说什么,汤玉麟又说道:“周治民团中,不是还有黎志远嘛,我们何不将他拉拢过来,有此人做内应,这件事还能不成?”
县令很是失望,说道:“张统领之前也曾告知我,要我和黎志远拉拢关系,我也设法和他见了面,可是黎志远此人,却没被我说服,此事怕是也不成。”
“他就要来了。”汤玉麟说道。
“谁?”海城县令不明白,问道。
“黎志远,”汤玉麟说道,“你没能说服他,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他,此事你不用再忧心,等他来了,让我去说服他。”
海城县令看向门外,又看了看汤玉麟,如果黎志远真能做内应,此事便有几分把握,值得冒些风险,便道:“若汤头领能说服黎志远,这件事也就能有几分把握,我可以试上一试。”
汤玉麟笑着不再言语,这一切都在按着张作霖的设想在发展,若黎志远能被说服,再将周治诱入陷阱,得到了周家的财富,他们兄弟几个,就能在东北开创出一番事业,
想想都觉得让人振奋,汤玉麟觉得自己这时,浑身上下都透着精气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