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祝余（二）
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跟电视上看到的古代房间很相似。床是古朴的雕花拔步床，被是鸳鸯戏水被，帐是百子千孙帐。不过都有些陈旧。约摸是住着久病之人的缘故，空气满是腐朽的味道，和着帐子上密密麻麻的各式各样的娃娃，显得格外的阴森。
江晓很害怕，忍不住小声叫道：“小七，小七。”
声音有些哑且低沉，分明不是她的！
一只小狐狸飞快蹿到被子上，朝她咧嘴一笑：“小桃花，你醒啦。”
看着床上的帐子，听着小七软糯的童音，江晓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小七，我这是怎么了？”
小七心虚地说：“那个，不小心出个了个偏差。我算错了时间，我们大概是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三个月。”小七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怕你的魂体受不住，就让你先附身在祝余菁身上。”
嘤嘤嘤，有这么不靠谱的小伙伴，她真的好想直接撞死。莫非上辈子的小桃花就是因为忍受不了小狐狸这不着调的性子，所以才选择另嫁他人？
江晓忍不住神游了。
小七的大尾巴柔柔划过江晓的手心：“小桃花，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啊！”
江晓抿抿嘴，没说话。她给小七顺了顺毛，起身穿衣——这身体着实畏寒。幸亏她是学校话剧社的成员，最近学校正在排一个古装话剧，勉强也能把衣服穿戴整齐。她走到桌前，想要倒水。目光却被桌上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吸引。叶子放佛打了一层蜡，厚实而富有光泽，它的根茎与桔梗很像，白色的根茎十分肥大，微有光泽，不过却横七竖八地分布着一些扭曲的疤痕，花却是黑色的，说不上好看，却有一股异香，让人沉醉。在这个这阴森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江晓问道：“这是什么花？好特别啊。”
小七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冷意：“是够特别的。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食之使人无子。宁家，可真不简单！”
江晓连水都不敢喝了，想到先前祝余菁说过聂小倩盗她元气的事，她急忙说道：“小七，赶紧找找还有没有其他有害的东西。”
小七爪子一挥，蓇蓉便不见了。也不知他收到了哪里，她刚才也摸过他的毛，也没发现啥特别的地方。虽然她也很好奇，不过这个时候江晓还是选择了闭嘴。以她多年浸淫小说界的经验来看，应该是能收纳东西的诸如储物戒、储物手镯之类的东西。要是她也能有一个就好了——居家旅行必备良品，搬家不用担心东西多，野餐不怕零食不够吃。真是越想越美好。
这厢江晓脑补得很欢畅，那厢小七却皱紧了眉头，失声惊叫道：“居然有罗刹鬼骨！”
罗刹鬼骨？一听就不是啥好东西。神游中的江晓立马回过神，她记得好像是聂小倩杀人用的凶器？她脸色发白，赶紧问道：“在哪？”
小七也不答话，爪子凌空一挥，不知道他念了什么口诀，一道白光直直打向悬挂在帐子中间的一个护身符上，护身符掉在地上，变成了一小节骨头。
江晓惊得往后退了两布，身上却觉得暖洋洋的。
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个男子的惊呼声：“小倩！小倩！你怎么了？”
江晓惊疑不定，连忙朝小七看去。小七又捏了个诀，地上的罗刹鬼骨也消失了。而小七此时却似脱了力，呼吸粗重，虚脱地蜷缩在地上。
江晓又惊又怕，她连忙抱起小七，一叠声叫道：“小七，小七。”
小七用鼻子蹭了蹭江晓的手，安慰她道：“小桃花，我没事……”
可是他的眼睛却闭了起来，尾巴也无力地耷拉着。
江晓被脑海里的念头吓到了，一方面担心小七的伤势，另一方面忧心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要是他不小心嗝屁了，在这人生地不熟还有女鬼妖狐出没的聊斋世界，她还有活路吗！
她越想越怕，忍不住流泪：“小七，小七，你可别吓我啊。”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腮边滑落，砸在小七的眼睛上。小七依旧没动静。江晓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双手仍是稳稳抱住小七。
小七也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虽然阿娘说他因为受了禁咒的缘故，心智会有些混乱，时而会幼稚如同三岁小儿，且有些本能也很难克制。不过他倒是清楚的记得，无论是五千年前还是五千年后，他向来是以强者的身份出现在小桃花的世界了。万万没想到这次阴沟里翻了船，也是他托大了，被罗刹鬼骨的煞气重创得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实在是太丢狐狸脸了。这罗刹鬼骨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了，竟如此霸道！他本想修养片刻、待回复些许元气再做打算，不想小桃花却哭得他心焦，容不得他再做考虑了。
沉默片刻后，小七努力调动内息，艰难而又虚弱的说道：“小桃花，咬破你手指，喂我点儿血。”
江晓又惊又喜，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她顺从地咬破食指，顾不得疼痛，塞进了小七的嘴里。空气里顿时弥漫了一股血腥气——倒是颇为符合这房间阴森的画风。小七含住江晓的手指，吮了几口血。约摸过了一两分钟，小七停止吮吸，舌尖舔了舔她的指尖。异样的酥麻从指尖传递到她心底。江晓暗自估量，这次失血还没有她来一次姨妈失去的血多。不过，这也太诡异了吧，原本瘟鸡一样的小狐狸喝了几口血就已经好转不少，莫非她的血还是疗伤圣药？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小七马上解释道：“刚才我被罗刹鬼骨的煞气所伤，而祝余菁的肉身恰恰是克制罗刹鬼骨的良药，情况紧急，所以……”
江晓点点头，表示理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许，聂小倩也是知道祝余菁的妙处，所以对她下手？
小七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聂小倩估计是用罗刹鬼骨化作了护身符，借以汲取祝余菁的元气。幸好时日不长，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护身符。我刚才施了法术，迫使元气又回到祝余菁是身体里。方才聂小倩应当是收到了术法反噬，这下对付她就容易些了。”
江晓却仍有疑惑：“可是，祝余菁不是也有修为吗？她怎么看出来这些东西的危害？”
小七白了她一眼，说：“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得问她自己！不过只怕她也是有心无力了，我们刚过来的时候，她可就只吊着一口气了。”
好歹毒的心思啊！
“只怕聂小倩已经起了疑心。”江晓想了想，有些担心地说道。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七霸气侧漏。
江晓怀疑地看着他，这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个男子惊惶失措地喊道：“娘子，娘子……”
宁采臣来了？江晓来不及多想，本能地直接跑到床上，才堪堪躺好，门咯吱一声就开了。
声音由远及近，待男子走到床前时，江晓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虚弱地问道：“相公，何事如此慌张？”
啧啧，这宁采臣果然很有做小白脸的本钱。五官端正，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味儿，很有读书人温文尔雅的气韵。
宁采臣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娘子，前些时候挂在你床边的那个护身符呢？”
卧槽，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这要她怎么回答呢？她一边缓缓起身，一边思考对策。难道要说，我不是你娘子，你那个护身符被我家小狐狸毁尸灭迹了，不小心伤了你的daring，真是不好意思？小七，小七，快来救命啊！
小七此时却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能否听到她内心的呐喊。
无奈之下，江晓只得硬着头皮说：“什么护身符？我没印象。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她还一边扶额喊道，“哎呦，头好痛……”
宁采臣连忙扶她躺下：“娘子，你赶紧躺下休息休息，不舒服就不要起来了。我再找找看。”
说罢，四下打量着。
江晓暗暗叫苦，这个小狐狸，关键时刻上哪去了？
过了一会儿，宁采臣惊喜地说道：“总算找到了！想来是不知怎的掉在地上，被风卷进床底了。”
江晓转头一看，宁采臣手里拿的护身符跟被小七打落的那个一模一样，这是小七变的？可他在哪呢？她四下寻找他的踪迹。
“娘子，你在找什么？”宁采臣问道。
江晓干笑一声，应道：“没什么。相公，这护身符哪来的？”
宁采臣面上一红，不自然地说：“我这次外出认了个义妹。前几日听闻你久病，她说怕有鬼怪作祟。她有个已经让大师开光过的护身符，我便借来与你避避邪。不想她方才旧疾复发，所以我想寻来还她。”
哼，恐怕你那个义妹才是真正的鬼怪吧？那个护身符都快把你娘子护得一命呜呼了！江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道：“那可真得谢谢人家。相公，你也真是的，家里来了客人也不同我说，实在是太失礼了。”
宁采臣挥挥手说道：“小倩她不会介意的。再说，母亲也说了，你卧病在床，不便见客。娘子，你且好生休养，我把护身符还了小倩再来寻你说说话。”
江晓才要开口答应，却听到小七的声音：“跟着他，我们去会会聂小倩。你别乱说话就行，他们看不见我。”
于是她马上改口道：“相公，我这会儿已经好了很多。既然家里有客，我便同你去见见她，也好当面向她致谢。”
宁采臣犹豫片刻，说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