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焉酸(十一)
秋月先发制人,高声说道:“冬月,你怎么回事?”
冬月气得脸都红了,双目几欲喷火,辩解道:“分明是你碰倒的。我好好的放食盒,你偏要过来抢,这还赖上我了!这可是夫人亲手给老爷炖的汤!”
江晓气急反笑,宅斗专家花妈妈也看走眼了吧?这秋月何止是有“小聪明”!好歹她也是耿去病名义上的正妻,正妻去看自家夫君,还要先向通房报备吗?且不论那碗汤是谁弄撒的,她一个当家主母还没开口,秋月一个小小的通房竟敢高声指责她的贴身丫鬟?
“这是怎么了?”
江晓还没开口,就听到耿去病的声音。转身一看,耿去病刚刚走入堂屋,手里拿着卷画轴模样的东西。他看到一地的狼藉,面色不豫,不动声色的看了两个月一眼,厉声喝道:“人呢?都死哪去了?一地的脏东西都不会收拾?桂生?”
有个小厮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收拾了。秋月和冬月面无血色,立即跪倒在地。
耿去病放缓了声音,对着江晓说道:“娘子有没有受伤?”
江晓摇了摇头。
“那就好。娘子,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先随我入内室吧。你们两个也进来。”耿去病说道。说完,便走在了前头。
耿去病说的内室其实就是右手边的次间,一架六扇斑竹屏风隔断了梢间,里边应该是他的卧室。
次间布置极为简单,临窗是一张长长的竹制的书案,上面摆了几本书。楠木漆金雕花罗汉床挨墙放着,上面铺着石青色的如意纹厚毡。罗汉床摆着张束腰榉木案几,上边放着个漆木果盘,里边是各色干果。
耿去病随手把卷轴放到书案上,然后坐到罗汉床上,拿了个核桃在手中把玩。待江晓在案几的另一侧坐下后,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冬月及秋月,问道:“说罢,怎么回事?”
两个月自进房后便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这会儿听到耿去病问话,秋月抢先开口了:“奴婢在堂屋里给老爷做中衣,忽地夫人带冬月进来了。冬月手中拿了个食盒就要摆桌上,奴婢想帮忙,冬月不让,还失手把食盒摔地上了,结果汤就撒了。”
冬月闻言,猛地抬起头,恨恨地瞪着秋月。
“冬月,你怎么说?”耿去病漫不经心地问道。
“奴婢确实只是要把食盒放桌上。不想秋姑娘好奇想要看炖的是什么汤,执意要打开食盒盖。因秋姑娘说老爷出去了,奴婢怕汤凉就不想让秋姑娘打开食盒。秋姑娘不愿,拉扯间不知怎的,那食盒就摔了。”冬月低下头,语气平平地陈述道。
“不过是一碗汤,撒了也就撒了,值得你们两个这么大呼小叫么?若是收拾也就罢了。”耿去病面色一沉,微带怒气说道,“在夫人面前也你啊我啊的乱叫,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主子?”
秋月闻言,面有得色。
江晓不自然地换了个姿势,她总觉得,耿去病话中有话。
“娘子,这两个是你的陪嫁丫鬟,你看着处理吧。”耿去病转头朝江晓说道。
江晓想了想,道:“老爷说的哪里话。她们既随我嫁人耿家,那就是耿家的人了。”
耿去病笑了。他起身走到书案前,想了想,道:“既是如此,冬月自去花妈妈那里领罚。秋月么,明日午时先到门外跪两个时辰再说。都下去吧。”
冬月低低地应了一声,轻轻地嘟囔了一句:“那汤可是夫人亲手熬的。”
秋月却觉得委屈,她向前爬了几步,一把抱住耿去病的大腿,哭诉道:“奴婢冤枉啊!老爷,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不服。”且不说现在春寒料峭跪久了伤身,单是夫人那里人来人往的,又有许多是她的旧识,若是真跪上两个时辰,脸都丢尽了,还不知被人怎么编排呢!她原是栖凤阁第一人,要是被那么多丫鬟仆妇嘲笑,今后栖凤阁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老爷先前那么宠爱她,她哭一哭,也许就会应了她吧?
耿去病冷笑一声道:“什么时候送到栖凤阁的东西得要你一个丫鬟先过目?”
秋月涕泪交加,苦苦哀求:“求老爷开开恩哪。”
耿去病却不耐烦了,他用力一甩,想要挣开秋月,不想用力过猛,险险跌倒。他一把抓住书案,那书案一阵晃动,书案上的卷轴便被晃得掉在地上,一下子就散开来了。
是一幅美人行乐图,高鼻深目,身材窈窕,衣饰华丽。旁边有几行字,江晓看的不是很真切,好像有“思之欲狂”的字样。
秋月被甩得跌在一旁,一时不查,,双手撑在画上,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的液体跌到那画上,画上的字迅速被晕开了。
耿去病大怒,抬腿就是一脚,冷冷地说道:“一个小小的丫鬟,给你几分薄面倒想开起染坊来了。不过就是个玩意儿,哪个管你服还是不服?哼,这么不会伺候人,留你做甚?我养的是奴婢,可不是大爷!来人哪,把她给拖出去,关进柴房,明日叫人牙子来卖了她!”
秋月大惊,万万没想到耿去病如此薄情,还想开口求饶,却已经来不及了。有几个仆妇听到喊声后赶紧进来,塞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出去了。
江晓却入坠冰窖。看秋月身上的衣饰,她猜秋月也是极为得宠的,没想到耿去病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红颜未老,恩情已断。要是他知道自己的打算……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耿去病觉得晦气,他嫌恶地看了眼那张画,也叫人收走。这会儿刚看到江晓的动静,便挨着她坐下,笑道:“春寒料峭,娘子怎的不多穿件衣服?”
江晓这才发现屋内就只剩她跟耿去病了。她心里一惊,暗自往旁边上挪了挪,低声说道:“还好,不算很冷的。”
“那就是被吓到了?不怕,哪些个笨手笨脚的奴婢要了也没用,再卖新的奴婢来让花妈妈好好调教就是了。”耿去病温言说道,又朝江晓那边挪了挪。
江晓避无可避,起身说道:“相公,天色已晚,你早些安置罢,我也先回去了。冬……”
耿去病把江晓揽在怀中,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吹着热气,暧昧地笑道:“娘子,别喊了,他们可没有那么不识趣。难得娘子肯为我洗手作羹汤,虽被那贱婢毁了,娘子的心意我却知道了。嗯,真香啊,娘子今日熏得可是桃花香?”
江晓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相公,我,我不方便。”
“方不方便,待会儿不就知道了?我会好好检查的。”耿去病低低地笑道。
江晓欲哭无泪,这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