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意幻之痴男怨女
夜幕四合，静谧无声。
世间万物已然被天上抛洒下的墨气染成漆黑之夜，唯一的光亮来自于苍穹上挂着的玉盘散发出的洁白辉芒，圆月已然升至当空，想来渐到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白玉也似的月光竟比平时明亮了许多。
月华如水，星光似鱼，两团光体咫尺天涯，犹如云泥之别，相距甚远，只是每到月光最亮之时，星光竟被笼罩，相互交映，宛似鱼水交合、胶漆并一。
黄煜阳看着天上的月光和繁星，两光合并，大地被照亮，却始终照不到他心底阴暗之处，他感到丝丝刺痛，突然想起她。
赵莫言平稳的躺在病房中的大床上，她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头也没有最初那般疼痛了，刚才喝了半碗粥，身体似乎恢复了力气，早在两个小时之前，她就想下地行走，这般躺在床上，犹如身陷囹圄，万分难受。
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的她是不愿意躺在床上浪费时间的，她的坚持可把妹妹给吓坏了，任凭她苦口婆心，良言相劝，奈何赵莫言性情刚烈，莫说是她不能令赵莫言妥协，就算是她的领导上司也不敢和她针锋相对，也许只有一人可以，她愿意为那人改变，实际上她为了那人已然改变了许多，不过赵莫愁并不知她的心事，无奈的只好找来医生护士。
那位叫王素云的女医师检查了她的身体，确定已无大碍，但也不敢让她下床走动，心中暗暗称赞她，知道这与她平时勤奋苦练是分不开的。
然而赵莫言想做的事，又有谁会拦得住，还好赵莫愁急中生智，想到了家里的两位老人，这两位老人对赵莫言来说至关重要，是她生命中唯一尊敬的人。
赵莫愁告诉她：“姐姐，你不要这样，大家都是为你好，你就听听大夫的话吧？”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们都让开！”
赵莫愁急的险些哭了：“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大家都是关心你，希望你能早日康复，现在你的身体只是恢复了一些，还需要进一步修养，如果你现在起来，万一旧病复发，那岂不是要在医院中住上更长的时间吗？你的工作还要不要了？你让我和爷爷奶奶如何交代？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二老来医院看你吗？”
赵莫愁说得果然起到了成效，给以赵莫言心灵上的震撼。
赵莫言恢复了平静，想到爷爷奶奶为了看她一面，徒步走到学校，中途晕倒，已然住进了医院，而奶奶前脚刚离医院，自己便住了进来，她岂能让奶奶以病人家属的身份再次来医院呢？
她希望爷爷奶奶以后都不要再来医院，那才是最好的，她被赵莫愁说动，看着赵莫愁欲哭无泪的表情，心中暗想，这个调皮任性的妹妹，每到关键时刻总能说出好点子来。
因为赵莫愁那番话，使得她白白躺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对她来说极为漫长，她听着时钟滴滴答答的跳动，希望时间能快些过去，等她睁开眼睛看向闹钟时，发现只走了五分钟，她心情难以平静，度分如年。
不过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她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事，可是每当想起那个人时，稍稍平静的心便会泛起波澜，情绪失控，难以自制。
赵莫愁担心的看着她，她并不担心姐姐的身体，倒是担心她会突然发‘神经’，那时自己可是万万控制不住的。
赵莫言看到窗外皎洁碧华的圆月和点点闪烁的朗星，心头升起一丝惆怅，多少年来，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能够美美的欣赏月光星芒。
她在部队多年，无论是野营还是军区，都没有像今日这般闲情。
那里地处旷野，延绵数十里绝无人烟，尤其是夜间，空气清晰，静谧祥和，只有夜风拂过野花树干才会传来窸窣之声。
而她在这种环境下，心情变得极为晴朗，却没有逸致坐在空旷的田野间欣赏月华，她时常会看到她的女学生和旁边军营的男朋友坐在草地上，对着月光指指点点，或是相对而笑，再或是女生闭起眼睛等待男生亲吻，通常她瞄到这一幕时都会远远的跑开，跑到训练场，疯狂的击打沙袋，那时最好不要有人来惹她，否则那人定然会比沙包的下场还要凄惨。
直到玉手泛起红光之后，她会去享受淋浴浇打在她身上的那种痛快感觉，净水能冲洗掉她身上的淋漓香汗，却只能暂时冲走内心中的阴霾。
之后她会趴到床上，她的学生便会装作看不到她，甚至不敢看她，更不敢向她询问。
“姐姐，你在想什么？姐……”赵莫愁看到她眼角有些微红，突地一怔，姐姐在她的印象中一直以威严形象，坚强刚毅的个性著称，她从来没有看过姐姐女人的一面。
此刻，就算她再小再不懂事，也能看出姐姐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是以才会情不自禁的目泛泪花。
赵莫言见到妹妹的表情，从梦幻中回到现实，她将头扭了过去，然而赵莫愁还是能看到她细微的动作，她正背着她拭泪，赵莫言的脆弱让妹妹看到了，心中十分尴尬，她伪装了十几年形象在黄煜阳的面前已然坍塌，而这一次竟然又在妹妹面前暴露，她想要生气，赶走妹妹，她的那种果敢决绝的气势突然间化为乌有，荡然无存。
然而赵莫愁心中却是微微一笑，暗想：“抓到姐姐这个把柄，以后就可以用它说事喽！姐姐的把柄落到我的手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凶了？卡哇伊……”可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一见显示的号码，心中一慌：“姐姐，是奶奶打来的电话！”
赵莫言身体微颤，但仍没有转回头，带着惊慌的语气说道：“如果奶奶问起我的情况，你就说我回公寓去了……”
“奶奶，我在姐姐的公寓里呢，我今晚上不回去了……”
“对不起，奶奶我忘了跟您说一声了，今日下午张奶奶已然将姐姐要换的衣服送了过来，奶奶对不起呀，您别生气也不要担心……”
电话那头传来苍老无力的声音：“你姐姐的电话怎么没人接？她现在在你身边吗？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啊？姐姐已经睡下了，她说今日特别劳累，现在已经做上梦了，她睡的可香了，嘴角处都流了哈喇子！呵呵……哈哈……”赵莫愁看着瞪着自己的姐姐，她心中明白，此刻，无论怎么逗姐姐，她也不敢生气的，冲她做了个鬼脸，说道：“我姐姐的电话关机了，应该是没电了吧！所以您一直打不通，不过不是还有我吗？下次您要是再打不通姐姐的电话，就直接给我打，奶奶我可以给您当姐姐身边的卧底，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这样您高兴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大笑：“就你这小精灵嘴甜！”
赵莫愁嘻嘻的笑，却发现姐姐竟然冷冷的看着她，赵莫愁脸上微红，连忙解释道：“姐姐，我是想逗奶奶开心，让她把注意力从你身上移开，你怎么又生气了呢？我可不是奶奶安插你身边的线人呀，我也没有要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意思，奶奶也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我只是想让她消气，我开玩笑的，您可千万不要当真！”
“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赵莫愁惊讶的看着她，只听她缓缓说道：“你和奶奶的谈话我已然听见了，刚才奶奶问我的电话为何一直打不通，提示关机了，是吗？”
赵莫愁点了点头，不知姐姐为何做出这样的疑问。
她说：“我在追赶黄煜阳之时，把电话放在了桌子上，那时是满格电量，就算到现在也不过半天时间，怎么会突然间会没有了电量？”
赵莫愁听姐姐这般一说，想起了姐姐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心中颇有些担心，不过她没有往坏处想，嗫嚅的问道：“现在已经早过了放学的时间了，会不会手机还在桌子上，教室中没有人，所以没人接听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莫言语气坚定的说道：“就算没人接听，但奶奶一定会听到响铃声，或是提示此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但断然不会提示关机！”
“那我再给你打个电话试试！”赵莫愁拿起手机，拨了姐姐的号码，听到提示的声音，此电话已关机。她摇了摇头，说道：“姐姐，明天我去学校……”
赵莫言眼睛she出一道利剑也似的光芒，刺破乌云，宛如流星一般璀璨犀利，月华朗星也已黯然失色，跟自己搞小动作的人是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山间小路，曲折幽静、百转千回，道旁野花奇葩杂乱无章，此时已然凋谢萎靡，黄煜阳走在其间，只觉身体虚弱，头脑发热，体温升高，母亲让他吃些自己调制的中草药，然后休息睡觉，只是他放不下师父、小虎，更不能落下功夫。
他看着枯萎的野花奇葩，知道花有重开日，但他以后却再也不想经历今日之事了，他似乎觉得自己和野草的命运很是相同，想起了那句“寒冰不能断流水，枯木也会再逢春。”的诗句，他暗自惭愧，觉得自己与野草的命运相同，但他的性格却大不如无人照管，兀自生长的顽强生命。
他走了一路，颇感吃力，但却没有回去的念头，他深深喘着粗气，颇有感概的说道：“人生路，一旦踏上就要从天明走到天黑，即使有些人行至中途，便会迎来黑暗，然而自己要走的路程还很长很长，既然走了就没有回头路，直到走入生命之路的尽头为止！”
待他软绵绵的身体即将倒下下时，眼前黑影一闪，只听“嗷嗷”的声音，脚下的地面似乎有些震动，黄煜阳脸上露出喜色，原来小虎一早便等在此处，专门迎接他上山。
那只小老虎的身体似乎又长大了几分，变得更加气势磅礴，颇有王者之风。
只是性格却极其温顺，趴在他的脚下舔着他鞋面，黄煜阳无力的fumo着它头上的鬃毛，然后跨到它背上，黄煜阳只觉脚下生风，宛如腾云驾雾一般，那只吊睛白额小虎飞速前进，眼前花草树木纷纷向后退去，不多时，已然到了师父隐居的茅草屋前。
黄煜阳胯下虎身，身体似是酸软无力，支撑不住，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屋门紧闭，黄煜阳看不见师父此时在做什么，耳边响起师父的话：“你进来！”
黄煜阳一愣，师父平时不准自己进屋，他与师父练功多年，见到师父容貌的次数不足十次，突地一声，房门打开，黄煜阳努力的站起身子，心中起伏不定，最终走了进去。
师父的容貌还是如从前见到的那般，一双钢铁接炼的铁腿盘膝而坐，黄煜阳见他微闭双目，脸上却带着一丝愁容，他正想开口，只听那人低声道：“你被雨淋，身体虚弱，今日暂且不要练功了！”
黄煜阳大惊，他虽然知道师父本领高强，可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师父坐在茅屋中竟能知道十里之外发生的事。
“你不必惊慌，且把这个吃下，或许对你身体有帮助！”
黄煜阳见师父仍是微闭双目，手掌摊在自己眼前，但见师父手中多了一颗晶莹剔透、闪烁发光的珠子，黄煜阳不敢接，珠子的微光映在师父脸上，他垂下了头，竟不敢注视师父的容面表情。
“吞了它！”
黄煜阳听师父以命令的口气对自己说，他心中疑问万千，但却不敢说出口，更不敢违背师父的旨意，既然师父叫自己吃，师父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颗如明珠也似的丹药被他含在嘴里，他本想吞咽，哪知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丝清凉之流，自喉咙沁入体肺，身心颇感甘凉舒爽，然那丹药流入胃中时，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火辣辣的燃烧起来，他身体极为难受，双手在空中挥舞，目中喷火，不敢开口，怕胃中炽火喷she出来。
“吐出来”
黄煜阳被身体中的炽火烧的神志不清，然而听到师父严厉的话，他张开大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然而那浊气一遇到空气中的氧气，便燃烧起来，发出‘嗤嗤’声响，化作水蒸气，升到空中，这种情景，宛如煮沸了的开水被掀起锅盖而散发出的热气。
黄煜阳只觉被眼前炙热的空气烤的他脸色发干，皮肤缩水，然而身体的温度却将了下来，那种被火烧着了的身体突然醍醐灌顶般的浇下凉水，极其舒服。
“敢问师父，您给我吃得是什么？”黄煜阳脸色平静，心头似是产生了漩涡，而漩涡中似乎隐藏着一股即将爆发的巨大能量，他今日的风寒，身体上的疼痛竟然一时之间全部好了。
“激能药丸！”那人仍是没有睁开眼睛，就连刚才黄煜阳难受的死去活来，他连看也没有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