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寻找出路
自从女儿晋升B级别以后,在她的思想上就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有几个方面对她思想刺激都很大,一是通过她的B级别晋升仪式,对表弟,也就是她的这位大表叔很失望;二是她单独去卡过一次帐,已经知道这个行业是个只可会意不可言谈的骗局;三是从邵阳结账回来后,她对表弟的为人曾表示过绝望,对行业更是心灰意冷。说句心里话,两个孩子包括我的外甥,她们三人从灵魂深处就没有看好这个行业,都是为了我这个苦命的老人能够在晚年有出头之日,才在行业里坚持承受。俗话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我们一家人做这个行业就像淌河一样,已经到了深水区,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况且也没有了退路,一定要淌过去,看一看对岸到底是山重水复?还是柳暗花明?
人在遇到困难的时侯需要的是鼓励;受到挫折的时侯需要的是安慰。伤口上撒盐虽然疼痛得更厉害,但它能起到杀菌消炎的作用。自从白雪梅走后,表弟天天打电话吵,一吵就是几十分钟,把我吵得头昏脑胀,邀约呀,上线呀,不是催单子,就是要业绩,恨不得一夜成为千万富翁。我每天如临大敌,诚惶诚恐的过日子,就像九十年代在农村当基层干部一样,上级官府要钱、要粮、要命,要命就计划生育流产,群众交不上来,不是躲就是抗,完不成任务,就采取高压手段,组织人马开着车,像土匪一样,到老百姓家里硬抢,有啥要啥,略有抗争,就被治安小分队銬起来,上面压,下边抗,基层干部是豺狼。这个行业不行啊,下面骗不来新朋友,上不了单子,总不能也下去抢吧,我的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就用毛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大“佛”字挂在墙上,每到夜里,就盘坐在床上,面佛闭目,以缓解精神上的痛苦。
平时我最害怕和最讨厌接听表弟的电话,并不是怕他吃了我,而是他在电话没有说一句正常语言,除了催单子要钱以外,都是一些伤人心肠的尖刻薄的话语和荒诞不经的歪理邪说,我简直搞不清表弟是拜世界上哪位语言大师学到的这些东西?有一天夜里外团队的几个B级别老总在我们住室里闲聊,其中一个老总他不知道从那里得到表弟的一点底细,他告诉我说:“你老总想钱快想疯了,自己的老总和巨英都买房买车了,他身为大老总还住的是老房子,出门还坐巨英的车,脸上面子挂不住,很着急,要下边赶紧上单子筹钱买车买房”。这话不是凭空编出来的,因为有一次表弟在打电话发火时也流露出过这方面的意思。
女儿向来很有志气,她决定就在市内找工作,每月拿出来一千元钱来支助我们做行业,不想让我再受表弟的气了,其实我们都受表弟的气不是因为自己缺钱,而是因为团队里每天上的单子没有满足表弟的要求他才说难听话。关于女儿打工的事是高度保密的,包括儿子和外甥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更不能告诉表弟,一是因为大老总的巨英和亲戚脱网打工,很丢他的脸面,同时对行业的负面影响也很大,二是女儿在团队不仅可以稳定和影响一批人,而且还能帮助我们家人继续邀约,这才是表弟最想要的东西。至于吃不吃,住不住,表弟他才不管这些小事,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团队里大人物,从不过问小事。女儿找的第一份工作,又苦又累,工资还低,干了两天就辞工了。重新找的一份工作还可以,在一家私人茶艺馆上班,底薪1200元,我和高义豪去看过这家茶艺馆,离我们的住室很近,步行不到十分钟就能走到。面临湘水,外表看着不怎么显眼,但里面档次却很高,别致幽静,古朴典雅;光线微照,盆景疏朗;清歌悦耳,颇有禅意。客厅里还备有文房四宝,供儒士雅客即兴泼墨,文化氛围十分浓厚。杯茶价格在50------300元之间,据说这个茶艺馆都是一些很有身份的人和文人墨客常来会友品茗的地方。因为位置僻静,一般客人很少到这里来喝茶,所以我们行业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个地方。
去茶艺馆上下班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到夜里十一点,中午在那里吃一顿饭,有时加半小时的班。每到夜里下班之前,我与高义豪就提前在茶艺馆门前江边上等侯,看见女儿下班从茶艺馆里走出来,我们三人一块回到住室,如果我因事外出,就有高义豪一人每天夜晚在这个时间去接女儿回来,不管刮风下雨从没有间断过,秋天的气侯还好一些,到了初冬或冬天,夜里就有点寒冷。有一天夜晚,寒风夹杂着冷雨,恰好赶上女儿加班,我们打着雨伞在江边上走来走去,心里好不酸楚,这就是身穿报喜鸟,万元打底工资和吃住宾馆的B级别老总背后的真实生活。
表弟说:“一个B级别一月的费用不能超过300元钱,每天有五六元钱就吃得爽的很,还可以攒点钱买套衣服”。表弟说的没错,在下边,每人每天才七块钱,当了老总每天又加三块钱当然可以,如果按照表弟给B级别制定的生活政策,不交房租,不沟通朋友,不外出,不抽烟,不闻醒,只吃萝卜白菜和劣质大米,一天几块钱当然吃的爽的很。但是不吸烟吃肉可以,不外出也行,如果不交房租和不沟通朋友那是绝对不行的。他管团队时可以从来不沟通朋友,我们要是不沟通朋友他会把老天爷吵塌。一句话,每天有新朋友到来,晚上能给他拣几个金蛋,再不让他出一滴血,他就会吵的轻一点。
女儿每月提供的一千块钱只能改善一下我们B级别和下边儿子的经济壮况。随着物价的不断上涨和因发展不动拖欠生活费的问题日益严重,每个寝室领导每月至少需要贴付一千元才能保证团队的正常运转。到了2008年冬,市场物价上涨指数比在随宁时翻了五倍还多,而每个老板每天上交的生活费依然还是七元钱,并且绝大部分都是拖欠。。团队里从2007年开始,在选拔寝室领导时就把经济实力放在第一位。在此之前很多老板争着想当领导,后来这种现象就就不是太多了,主要是怕亏钱。当领导如果团队发展好,本来是是个赚钱的生意,只要寝室里住的人能有一大部分交生活费,领导就亏不了多少钱。但多数领导是处于亏钱状态,赚钱也好,亏钱也好,领导还是总得有人去当。在社会上任何一个单位或行业里,大小只要是个头目,无一不是盆满钵满、富的流油,“千里去做官,为的是吃和穿”,而在这个行业里当寝室领导,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亏钱的官,即没有吃到,也没有穿到,为了一个遥远的梦和头上的一顶花帽子,没日没夜的瞎忙乎。
有一个成语故事,叫《火中取栗》,故事的大意是说:在一个农家小院里,主人正在烧烤栗子,迸发出来的味道特别香,把猴子馋的直流口水,它问猫想不想吃栗子?猫表示也想吃,猴子就让猫趁主人不在的时侯去火堆里取栗子,猫就忍着烫痛用爪子把火中的栗子取出来,取一个,猫站在一旁乐乐呵呵的吃一个,最后猫儿发现,冒险取出的栗子都被猴吃了,自己爪子上却被火烧的没有了毛,走起路来就很疼痛。这个故事原出于法国寓言诗人拉。封丹的《猴子与猫》一文,它告诉人们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代人受过,为人作嫁,被人利用,冒险行事,而自己却一无所得,也正是行业里寝室领导和带朋友这两个角色的真实写照。
虽然团队的业绩每月都在不断的增长,但是,上单子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表弟对金钱**膨胀的速度,他天天打电话吵得特别厉害,话说的越来越尖刻,依女儿说,如果表弟再吵,就跟他摊牌,我们一家都不干了,人人都说他是个小气鬼,跟着他不会干出什么名堂。因为这事,女儿在襄樊卡帐时曾经与三表弟交换过看法,后三表弟又在夜里专门给我打电话,谈了两个多小时,叫我想开一点,看远一点。当时又加上经济和工作上的压力,我精神高度紧张,每天夜里失眠,孤灯半悬,仰望顶板,想入非非,这到底是什么年代了,每天还在为吃住操心?过着提心吊胆和淹耳盗铃的日子,见了个保安就像小偷见警察一样那样害怕。为了给全家人留下一条后路,同时也能减轻我的经济压力,我与女儿商量好后,决定让儿子也尽快离开这个行业去打工,以防将来鸡飞蛋打,无法向孩子交代,只留我和外甥在团队里,有女儿每月给我们提供一部分经济支助。当然这事同样是不能让表弟知道。
如果把埋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我的家庭能来到和选择这个行业,完全是因为钻进了别人事先摆好的“布袋阵”和被逼上梁山。从来到这个行业开始,我心里就很清楚,自己每天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不用上帝无形和无声的指责,也不用亲朋好友与外界的评说。说白了就是每天戴着道具在演戏,演一场违背良知和自欺欺人的闹剧。我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的都是中国传统文化和思想的曛陶,儒家思想,尤其是**思想早已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知非而处,见善而怠,时至而疑,此三者,道之所止也”,“礼义廉耻,国乃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关于这些高深的哲理,我虽然不太理解它的真谛,但大体意思我还是能明白一些的,就是人活在世上,不论富贵贫贱,都要遵守最基本的做人原则。
几年来我亲眼目睹了无数个家庭在这个行业全军覆没的悲惨结局,有的把房子卖掉,有的借高利贷,还有的把家庭和生命搭进去。团队在都江堰的时侯,范光荣的网下,有一个老板是被儿子叫来的,是我们河南新乡人,在家时还当过几天村干部,初来很不理解这个行业,我还去与他沟通过几次,当他上线和看了分享大会以后,就像服了兴奋剂一样,马上跑回去把几亩即将挂果的桃园平了,连责任田和青稞无偿的扔给了别人,亲戚邻居好心的去劝阻他,他当着大家的面十分自信的说:“几年以后,小麦大米就是一块钱一粒我也吃得起”。别人问他在外面搞的是什么生意这么赚钱,他还神神兮兮的,不敢让别人知道,把全家都带进了这个行业。在他们的团队迁走之前,因发展不动,带来的几万元钱也花完了,没有了运作资金,结果是全家人耻归故里。后来听他们那里的人说,他们一家人回去很可怜,快要换钱的桃园没了,田地一时又要不回来,生计成了大问题,亲戚看不起他,乡邻们还时常讽嘲他们一家人,整天走路抬不起头混的很狼狈。
两个孩子准备全部脱网打工的事一时还不能告诉表弟,按照行业的正规做法,B级别脱网必须经上边A级别同意。不论B级别还是寝室领导脱网,如果神秘感做不好,对行业的负面影响都相当大的,我知道表弟是坚决不同意我把两个孩子放出去打工,他不止一次对我敲过这方面的警钟,如果让别人知道A级别大老总的巨英和亲戚都不干了,那更说明上面没有钱,就是个骗局,表弟平时很担心我走这一部棋。所以我就不打算先跟他打招呼,以后他问到这个事的时侯再说。
表弟这个人平时对于别人的疾苦和健康,甚至生命都是漠然视之,他满脑子里都是新朋友和上单子的事。有一次女儿在外突然患病,是急性肾结石,自己住进了医院,事先我也不知道,女儿在电话里哭的很伤心,她告诉我在什么医院,身边没有亲人照顾,我接到电话后迅速赶到了医院,见女儿正在输液,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当时我根本无法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一直守护在女儿身旁。夜晚表弟打来电话,问我今天都在干啥?我把女儿患病住院的事如实告诉了他,表弟当时还不知道女儿已在打工,因为不是他的骨肉,没有一句关心的话就算了,我也能够理解,可他用一种很生硬的口吻说女儿这么大了哭个啥?一点小病还跑去住院,买几个药丸吃不就没事了吗?表弟当时的那种口气、声调和刻薄的语言我无法描述,更伤心的泪水又一次从我的眼角里流出,用呜咽的口气回应表弟说:女儿今年才十八岁,是个没妈个孩子你知道不知道?我不来照顾谁来照顾?他听我回答的话不像以前那样唯唯是诺,感觉有一点失言,顿时语塞,这次是我先把电话挂了。心好像碎了一般,眼泪一直在流,女儿见老爸哭她也哭了,当时我们怎么也想不通在这个时侯表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就是铁石心肠听了也会落泪。事后我们才明白,表弟怕女儿住院治病向他借钱,就是花我们自己的钱,他担心也会影响团队的资金运作。其实表弟想多了,最后女儿用自己的工资和在朋友的帮助下付清了住院费用,让表弟虚惊一场。
这个事对我的思想触及特别大,使我对表弟和对行业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行业把人改变得如此贪婪绝情和虚伪自私。平时在家里谁有个什么灾难,亲戚邻居都争着到现场关心问侯,帮忙想办法,没钱大家凑钱,而在这里面,除了认钱什么都不认,平时为别人拚命挣钱,临到自己有难的时侯,莫说经济上有什么帮助,就是连一句暖心的话也听不到,听不到问候的话无所谓,,不听伤心的话那就谢天谢地了。老母亲在世时曾经对我说过:人活在世上有两样东西最连心,一是儿女连心,二是财帛连心。当然这个事,对我来说是儿女连心,对表弟来说是钱财连心。后来每当我独自回想这个事的时侯,就伤心的暗自流泪。
女儿不仅坚决支持她哥哥脱网打工,也不想让我和外甥继续留在团队再为表弟卖命,宁可出去讨饭也不愿意在这里天天受表弟的窝囊气,当然干什么事都不能耍性子,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口接一口的气忍下去,还是三表弟说的对,要看远一点。儿子在离开团队的头一天下午,我们父子三人来到了那座木桥头上。那是一个落日余晖傍晚,一家人秘密相聚在木桥码头江边,正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大江晚景。当我看到儿子那憔悴的面容,心中好不是滋味,自儿子来到这个行业以后,把带来的积蓄全部花光了,恋爱几年的女朋友也因为坚决反对他来这行业而告吹了,原来一份很好的工作也没了,又穿越汶川大地震的死亡线,导致儿子目前的不辛处境,不知是行业过错,还是我的罪过?我们共同回顾了这几年艰辛的历程和带血的脚印。客观的分析了我们家庭目前所处的恶劣环境:除了还有三个人和一屁股债以外,别的是一无所有。表弟给我们家描绘的梦想图依然还在梦中;给我们家画的大饼子又圆又大,但不能充饥;给我们开的空头支票取不到现金,钱还在瑞士银行里放着,即便是黄粱美梦也得继续做下去,直至梦醒。孩子在临别的时侯再三提醒我,不要对未来报太大的希望,她们都一致认为表弟很可能靠不住,甚至说他是在骗我们,对他的承诺不要当回事,全是大风吹走了。但我却不以为然,不管怎么样,是表弟把我带进了这个行业,我一定要把团队做起来对得起他,但他也一定对我也要负责任。跟着他屁股后面干了几年,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熬劳,满头黑发变成了一头白发,家也没有了,只要表弟赚到钱他一定会分给我一杯羹,他吝啬小气也好,伤人自尊也好,吹大话说假话也好,好搞女人也罢,这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看他结的是个什么果?只要我做到A级别,标志着我已经走向成功,仅我这一枝就可以为表弟他们创造了三百多万元的财富,还因此可以在大枝上攫取数以万计的经济利益,所以表弟谁都可以对不起,唯独不能对不起年到半百的我和高义豪,相信表弟他不会做那些太没有良心的事。儿子悄悄离开团队后,有外甥接任寝室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