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血的女人
新办公室装修时，唐扇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仓储室和茶水间只有一个木板之隔，隔壁说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茶水间地处办公室的角落，视野开阔，是个可以畅所欲言又不怕突然有人走近而无法发现的尴尬，公司的大多员工便把茶水间当成畅说欲言的情感宣泄吧。而现在，外面谈话的几人显然不知道仓储室内隔墙有耳，所以谈话正是热烈。
“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的，谁让人家年轻漂亮是不是！”
另一个说：“就是，要不然凭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升职？”
唐扇本无意听闲话，但刚要走时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对话里，她不由得就停下了脚步。
“就是，她唐扇啊，先是把周总哄得心花怒放，又把小董事长的魂给勾了过来，再看看她和那些客户说话时那骚气样，也就在咱们面前装清高。”
“她有什么，还不就是那张脸。咱们来公司四五年了吧，可从没有从她嘴里听到什么“爸妈”之类谈论家人的话题，真是名副其实的冷心肠。”
“人嘛，还不是那样，到了大上海一入繁华世界，哪还能把那千里之外的小城市放在眼里，从她这七年都没回家过年就知道了。”
“嘻嘻，没准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家里赶出来了吧？”
周围一片附和的嬉笑，带着**裸的鄙夷和不屑。
唐扇在听到“被家里赶出来”时，手指蓦的收紧，那塑料的文件夹都被捏得变了形。她深吸了口气，放轻脚步出了储藏间，绕过公共办公区域，然后走到茶水间，轻易的点出了说最后一句话的人，指着仓储间的位置说：“lee，麻烦去仓储间帮我再找一份这个文件。”
Lee还不知道“隔墙有耳”，刚刚说的话已经被尽数听到，此时十分得体的一笑：“好的，唐经理。”说着转身就去仓储间。
其他几个小姑娘要走，唐扇倚在茶水间的门前，摆明是挡住过道，看着其中一个女职员手中的咖啡杯说：“咖啡很香，最大的好处是能提神，精神头好了，说话也就能过过脑子而不失分寸了。”
话音刚落，仓储间里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响动，那几个女员工听到身后一墙之隔的响动又看了看唐扇手中的文件夹，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她们极少进入仓储室，平日里都是指使新来的小妹，而那个被指使的小妹正是半年前调为唐扇助理的秦晓舞。几人脸色霎那间有尴尬又有恐惧，面面相觑后低下头。这时，Lee已经从仓储间回来了，她的脸色比那几个人更差，战战兢兢的把文件夹递过去，那模样就像等待最终审判的犯人。
唐扇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雪白衬衫的袖口后才伸手接过颤抖的文件夹，涂着橘色口红的嘴角勾起半真半假的笑，那张脸冷艳而魅惑，扫视了几人一眼，然后转身走回办公室。
茶水间的几人看着那高挑的背影渐行渐远，高跟鞋踩在地板的清脆声音就像来自地狱的召唤之音，几人对视一眼，颇有些彼此责怪的意味，随即安分的回了自己的座位，从此再也不敢对这个平日里笑意盈盈的唐经理有半分置啄和诋毁，只那一个眼神，她们就已经怕了。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唐扇的心情，难听的话她听太多了，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别人看到的是你外表的光鲜而没有看到你背后所做的努力。而人评价另一个人往往以自身为参照，总是能找到这样那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技不如人。她看着落地窗上自己的脸，妆容精致丰润美好，确实是一张好看的脸，而她从不否认这张脸给她带来的帮助，她也懂得利用老天的恩赐，漂亮的女人总是会有很多便利，有时候她半真半假意味深长的一个微笑就能帮助她少走不少弯路，那为什么不用呢？人生已经很辛苦，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能走捷径的时候谁都不会选择走弯路。
结束了纷纷扰扰的一天，下班之后的办公大楼归于黑暗和寂静，唐扇走到办公室楼下的停车场时，手机响起短信音，打开收信箱，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恭喜升职！”署名：“顾已航”
她倚在车身之上，看着手机屏幕由亮转暗最后归于一片黑暗之中，清冷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看着！
上海的夜色迷离氤氲，霓虹闪烁，城市一角的小区房间内，窗明几净的落地窗上倒映着客厅沙发上的两个身影。
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的是刚刚下班到家的唐扇，对面单人沙发上盘腿而坐的短发女孩正是她的室友宋佳仁，此时正把一包薯片吃得嘎嘣脆响，偶尔从厚重的书里抬起头神秘莫测的一笑。
唐扇有些累，几乎一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人也就不大精神，在宋佳仁一眼又一眼的诡异目光射击下，终于恢复了些生气。
“怎么？笑得都看到第三十四颗牙了，莫非认识了二世祖，要升级要少奶奶了不成？”
宋佳仁不满的丢过来一片薯片：“亏你还是新时代女强人呢，竟然如此小看我们女性同胞！”
唐扇疲惫的笑了笑，捡起掉在沙发上的薯片放到嘴里后立刻皱起了眉头：“最讨厌这个味道！”
“呦，我以为您老这七年已经成仙了，无悲无喜无所厌恶，什么都能坦然接受呢！”宋佳仁极少听到唐扇说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逮到这个机会就撇着嘴揶揄。
唐扇倚在沙发里看着宋佳仁笑而不语，她并不反驳，因为这话说得没错。她极少在外人面前表露喜恶情绪，当然宋佳仁除外。佳仁是她初到上海租房子时的合租室友，两个女孩在这栋两室户房子里一住就是七年，从而时不时的感慨二人见证了这个地段从荒凉到繁华的沧海变迁。她最初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没钱，两室户的房子单独租一个房间十分便宜，而宋佳仁租住的就是另外一间。唐扇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她租住这个房子是真没钱，而宋大小姐是假装没钱。
宋佳仁的家就在上海，除了周末回家听训“女则”外，其他时间都住这里，美其名曰“独立自主”。后来她们有能力换更好的房间时，俩人的公司好像约好了一般先后搬迁到附近新兴的商业区，唯一不便捷的上班都已经十分便捷，就没有换的必要了。何况，这个房子的户主名字现在已经更改为唐扇女士了，住在哪里都不如住在自己的窝里踏实。这所房子是唐扇最初漂泊到上海停靠的码头，而这所房子里的朝南主卧则是宋佳仁不肯舍弃的回忆的港湾。
“看看你那样儿！”宋佳仁又扔了薯片过来：“就像入定似了，又走神！”
唐扇低头浅笑，脸色有些疲惫，也不再搭理前一刻还笑的神秘莫测欲言又止的宋佳仁，反正她想说的话总是憋不住三分钟。
过了两分半钟，宋佳仁憋不住了：“今天确定了，老工程师下个月就要卷铺盖走人了，我做了五年的助理工程师，这下终于可以翻身把助理两个字去掉了！。”
宋佳仁大学的专业是建筑工程，学这个专业的女孩子本就稀少，仅有的几个毕业就转了行，只有她一直奔着“国际著名建筑师宋佳仁”的目标而努力。公司人事几度变动，工程师走马灯的换，只有她雷打不动，以助理工程师的名义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服侍走了一位又一位伟大或更伟大的工程师。经过几次变革更替后，她为自己的渺茫的前程做了一个安慰性的总结：“来日方长！”她不是没有抱怨的，却知道自己年轻不能独立胜任，并不是她的能力，仅仅是这个“年轻”让老板不能信任。所以每当她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后，总是爆发出一声怒吼：“来日方长个屁啊，难不成要等老娘熬成黄脸婆就认同老娘的能力了？到了那天跪着求爷，爷都不伺候他……”
唐扇听到这个消息，又联想到宋大小姐以往几次的“空欢喜”，撑着下巴认真的思考着，如果这次佳仁的梦想又落空，她还是以助理的身份迎来一个伟大的工程师，那她的反应会怎么样呢？脑海里浮现出的形象是她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穿着皮衣，短短的发，带着杀气的眼神，挥舞着棒球棍，把新的工程师就地正法取而代之……
她想到这些觉得有些冷飕飕的，抬头去看佳仁，她利落的短发垂在下巴处，原本就小巧的脸更是精致，那双大大的杏子般的眼睛绽放着异样的神采，她通常只有在看到帅哥和中意的建筑时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唐扇探头去看，果然猜中了，宋佳仁盘着的膝盖上放着的正是一本精装的建筑杂志，画面上是一幢古式建筑，似古老的英国贵族绅士般高贵雍容。
她对建筑类的并无多大兴趣，转头就看一直开着的电视，爱得死去活来的泡沫偶像剧终于告一段落，几段广告后就是娱乐新闻。依然是那千篇一律的捕风捉影，哪个明星绯闻，哪个明星劈腿，哪个明星怀了来路不明的孩子等等等等。
宋佳仁每次看到这些八卦新闻都会大呼小叫，并对此感慨万千。
唐扇就冷冷的问：“和你闹绯闻了？劈腿的是你？怀了你的孩子不成？和你有一毛钱关系？”
佳仁反驳道：“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唐扇同志，人家不惜牺牲贞操娱乐大众，咱们大众也该配合配合被娱乐不是？”
果然又是若干条八卦花边新闻后，强迫自己被娱乐着的唐扇，一双眼睛被锁定在电视屏幕上了，这回电视里的八卦新闻确实和宋佳仁有关系，且不止是“一毛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