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纪念我逝去的青春
凡间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纽米艾尔就一跃而起，拉着凡间的手向外面跑去。
“今天的狂欢夜，你要陪我把所有的街都逛一遍！”
凡间听到纽米艾尔的解释忍不住笑了。
这才是他想要的。
快乐的纽米艾尔才是真正的纽米艾尔，才配得上“光”这个名字。
凡间和纽米艾尔并行于热闹的夜市，夜色深沉，虽然有辉煌的灯火，但是人气也渐渐淡了下来。有些熬不住夜的已经睡下，还有些喝的烂醉的壮汉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完全顾不得什么形象。
在这样一个时代，虽然称得上是太平盛世，但是物资仍然谈不上充裕，至少这样的庆典对每一个米那斯提力斯的居民来说，都是值得欢庆和享受的。一年中比这更盛大的节日，恐怕只有新年了。
凡间和纽米艾尔并肩走过一条条街道，总有些有趣的小玩意让纽米艾尔驻足，或许是平时不常见到的小吃，或许是捞金鱼什么的小把戏，凡间手上捧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纪念品，纽米艾尔仍然没有停止挑选的打算。
她只是想让时间过的更慢一点，走过每一条街道的时间更长一点。
少女的心思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凡间几乎不用思考就能体会。
虽然这无关爱情，但是凡间仍然想要回应纽米艾尔的心意，他体贴的捧着所有的小玩意，还帮纽米艾尔挑选新的纪念品。
真要说起来，凡间并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圣人，反倒可以说是个来者不拒的浪子。他的恋人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很多他走过的地方，仍然有人将整颗心都牵挂在他身上。
凡间过于温柔，温柔到不会去拒绝。
谁对他好，哪怕他无法承担那份责任，他也会积极的回应，加倍的对别人好。他珍惜每一个对他好的人，尽管他的回应并不总能让对方满足。凡间过于温和积极的回应，也常常使人误会。不过她们并没有让这份误会继续下去的机会，凡间很少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也许十几年后又见面了，但那个时候双方心境都已经不同，反倒能够作为朋友静下心来坐一会。
原本纽米艾尔也会是这样的一个，但是缘分这东西很奇妙。
因为一系列的变故和纽米艾尔自己的心境，使得原本简单的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不过凡间的离去也许会使事情再次变得简单。
所以趁着还在这里，凡间想要尽可能的满足纽米艾尔的愿望。同样对纽米艾尔来说，这难忘的一夜，也许就是她铭刻在心的青春。
一个人失去了爱情就会变得有所不同。有些人变得颓废，有些人变得振奋。纽米艾尔的性情爽朗，她心中已经预见到今夜之后的事情，却打起精神拉着凡间到处乱逛，想要多留下一些一起的回忆，这对一个少女而言，是一次对过去的怀念，而尽情的怀念之后，也许是断然的割裂。
纽米艾尔挽着凡间的胳膊一路回到住处，上楼的时候刚好碰到索拉。
索拉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一座向他移动过来的包裹小山，从那些包裹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只淡紫色的眼睛，在努力的确认道路。
“你们买光了几家摊子？”
“才没有，我们只是把二层的三十条街区全都逛过一遍，每个摊位前面都买了一点小小的纪念品。”
纽米艾尔一手挽着凡间的胳膊，一手开心的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神情，仿佛还没有玩够的小孩子。
几位在房子里做事的仆役赶了过来，
“凡间先生，请将东西交给我们吧。”
凡间如释重负的卸掉了这些累赘，顿时感觉一身轻松。
“什么时候出发？”
“加兰已经去准备马车了，你们从昨天夜里一直逛到现在，再不回来我只能当你不想走了。”
索拉指了指外面的太阳，虽然日头还早，不过真的是一夜狂欢。
“我们先收拾一下吧。纽米艾尔你也回房间睡一会吧，不用来送我们了。”
纽米艾尔想了一会，笑着说：
“好吧，你们路上小心。”
见凡间还有事情要忙，纽米艾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艾克莱尔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就这样看着他们走？”
“能有什么办法。”
艾克莱尔听纽米艾尔这样说，无聊的躺倒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清空空什么也不想。
纽米艾尔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也一声不吭。
两个人就这样在沉默中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楼下传来了马匹的嘶鸣，不一会是铁质大门打开的吱呀声。再然后，就是隆隆驶去的车轮声响，还有达达的马蹄。
就这样，凡间走了。
纽米艾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有那一头扎在胸前的银白色长发。
她将发梢上捆着的发带解下，任凭长发如雪瀑般散落。
纽米艾尔轻轻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左手伸到颈后揪住长发，右手拿着剪刀，也伸到颈后。
坚定的一握。
“你干什么？”
艾克莱尔发现的时候，正看到纽米艾尔右手的动作。
满头银丝如飞雪，散落一地。
“这是何苦？”
艾克莱尔知道纽米艾尔这一头银发是她最珍爱的宝物，万万想不到纽米艾尔居然这样轻易的将他们剪掉。
“艾克莱尔，我曾经以为这些头发是上天赐给我最宝贵的礼物。所以爱惜的不得了，每天都在很精心的打理他们。”
“但是今天我失去的东西，让我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在乎的东西。”
“和那些相比，这头长发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也不用剪掉啊。”
艾克莱尔惋惜的看着散落一地的长发，将纽米艾尔揽在怀中，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不，这是我的决心。我想证明我长大了，我要和过去的幼稚决裂，我要长大，快点长大，不要让他再拿我当小孩子。”
“你已经是整个帝国南方最出名的舞姬了。”
“这不能证明帝国南方最出名的舞姬不是个小孩子。我不要再当小孩子，从今天开始，纽米艾尔就不再是小孩子纽米艾尔，而是大人纽米艾尔，是长大了的舞姬纽米艾尔。”
即使心中再怎样为感情伤痛，纽米艾尔的话里还是带着一丝孩子气。
用凡间的视角来看，纽米艾尔“还只是个孩子。”
“艾克莱尔，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
纽米艾尔从艾克莱尔的怀中起来，在凡间帮她搬回来的一堆小玩意里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手工的护身符。
那是一个用红布绣成的小小护身符。纽米艾尔俯身从干净的地板上拾起一束长发，盘成一卷塞入护身符里面。
“帮我送给他。”
纽米艾尔将这个小小的红色护符递给神色复杂的艾克莱尔。
“好的。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会吧。”
艾克莱尔转身离开，纽米艾尔听话的趴在了床上。疲惫的心情第一次在这个充满活了的少女心头蔓延，少女把双眼紧闭，却浮现出凡间的面孔。不知道该对眼前的那个身影说些什么，少女渐渐进入了梦乡，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眼角却挂着一丝泪滴。
凡间等人的马车绕了个远路，先去三层的大教堂接沙赫修女，然后才折返出城。刚刚走到一层的大门处，一小队罗兰骑士已经等候在那里，为首的正是罗兰骑士团的副团长阿托罗伯斯。
马车停了下来。
“辛苦您了。”
沙赫修女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骑着极光跟在马车后面的加兰也翻身下马，过来跟阿托罗伯斯握手问好。
“我这边对你们反映的情况进行了调查，基本上符合你们的叙述。城门守卫这边一个小队的人全都人间蒸发了，对于这个情况我们向守备队问责，但他们只同意将这些人都按照逃兵处理。后来有人目击到其中几个在城中出现，也有人目击到他们已经出城，你们在外面也有可能遭到他们的报复性伏击，路上多加小心。”
凡间向阿托罗伯斯致敬，
“谢谢您，您是一位正直的骑士。”
阿托罗伯斯点头向凡间致意，挥手表示可以通行。
“等一等！”
身后传来艾克莱尔的呼喊声，索拉立刻勒住了缰绳，没有让马车前进。
阿托罗伯斯见艾克莱尔从后面追过来，知道是私事的时间了。向凡间和沙赫修女打了个招呼，就带着罗兰骑士们离开了城门。
“你怎么追来了？”
凡间从马车上下来，奇怪的问道。
“这个给你。”
艾克莱尔将护身符塞到凡间胸前。
“这是……”
“纽米艾尔送你的临别礼物，祝你一路过坑步步跌跤，磕到头破血流的时候能在心中呼唤她的名字。”
艾克莱尔刻薄的为自己的挚友出气。
凡间笑着接过红色的护身符，指尖的触感告诉他里面并不简单。凡间用手指轻轻的一捻，对护身符里的东西就心中有数了。
“傻孩子。”
凡间摇了摇头，伸手从腰间抽出了短剑。他左手摸了摸头发，最近似乎长了不少。右手短剑一划，一绺亚麻色的头发整齐的切了下来。
“帮我转交给纽米艾尔，我记得护身符买了一对才是。”
“谁要拿你的杂毛！”
艾克莱尔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的接过了凡间的头发。
“你还回来么？”
“应该不会了。”
“那你留这个给她有什么用？”
凡间沉默了一会，淡然笑道：
“纪念我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