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思绪
“能看出来是哪只么？”
索拉偷偷的轻声问凡间，凡间凝神看去，也只见到一条白影在云间穿梭，分辨不出细节的情况。
“说起来白龙的话，无非就是金眼四目的巨龙帝尔锋，或者青眼白龙丹青，或者风雨之神天翔岚，”
“天翔岚和普通的龙不太一样，很好辨别，这条显然不是，那就只可能是帝尔锋或者丹青，到时候看它的眼睛就知道了。”
“帝尔锋和丹青哪个更厉害一点？”
黄泉抱着凡间的腰听到他和索拉的悄悄话，好奇地问。
“这个很难说了，帝尔锋的话力大无穷，而且身体相当坚硬，属于是高攻高防的物理型巨龙，危险程度是根据我们的实力决定的，如果没有能够破坏帝尔锋防御的武器，那么它就是无敌的。如果有足够的能力破掉帝尔锋的防御，那就谈不上多危险。”
“可以碾压弱者却拿强者没什么办法的巨龙，但是想达到能够与它一战标准的强者实在是稀有的很，所以帝尔锋的排名非常的高，被认定是八星的危险魔物。”
“丹青也是八星的级别，但是很难说它和帝尔锋哪个更危险。丹青属于魔法系，身体强度在真龙里属于很一般的水准，因为性情也比较温和，所以攻击手段也都比较简单，危险性很小。”
“但是一旦真的把丹青惹怒了，开始进行魔法攻击，那就要自求多福了，它的风暴吐息是真龙里最强大的攻击方式之一，而且尤其是不能把它逼到绝路，丹青有一招爆裂疾风弹，是绝对不能让它使用出来的。”
“那是战略级的技能，只一发就可以将一座城堡从地图上抹除，数万的军队都会被一击消灭，危险性实在太大。”
黄泉吓得咂了咂嘴，
“如果那么可怕还怎么去屠龙？”
“所以我才奇怪为什么康斯坦丁会组织屠龙团，如果敌人是帝尔锋，那么几乎毫无疑问这些人都会被无伤碾压，如果敌人是丹青，他们还可能给丹青造成伤害，但是一旦丹青发怒，他们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原来如此，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说康斯坦丁有问题……”
“没错，我大概已经确认康斯坦丁本人是故意用龙的宝藏作为诱饵，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人道毁灭……康斯坦丁确实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况且他本人是一个虔诚的神职者，怎么可能与这些人渣混在一起？”
“那为什么连我们也一起欺骗？”
“如果告诉我们实情他的计划说不定就暴露了，况且他本人对贵族是有偏见的，并不会介意多死几个公子小姐。”
黄泉被凡间的判断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感叹世界真的是太疯狂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居然可以如此黑暗，如此可怕。黄泉抱着凡间的双手又紧了紧，仿佛这样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队伍一路北上，骑龙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跳跃，有时候道路非常狭窄，坐在骑龙身上就能看到下面的万丈深渊，那时才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果然是在爬山，胆子小的腿都会发软。
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来到双子峰脚下，屠龙团的成员们摩拳擦掌毫不掩饰兴奋之情，一心只想要屠龙夺宝，凡间等人则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贵族，一路上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
当然实际上有黄泉和亚尔托利亚在，这点几乎不需要刻意去表现，两个女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兴趣，一个活在武技和家族的责任里，头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一个活在辉煌圣女的身份里，第一次得到解放，这份对世界的好奇和探寻，让她们表现的就像足不出户的贵族小姐，完全符合了屠龙团那帮粗人的想象。
不过屠龙团里的牲口们对贵族小姐的想象可谈不上多高雅，他们的脑子里装的除了血腥就是钱，再就是女人，贵族的小姐只是他们想要尝试的女人之一，说到底也只是当成炫耀的工具而已，黄泉和亚尔托利亚偶尔也会听到那群牲口大声的叫嚣不堪入耳的丑事，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耳朵根都红了。
凡间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不会蠢到揪着别人的衣领高喊闭嘴，也不会因为自己贵族的身份就真的以为可以对不相干的人发号施令。他的理论很简单，要么我定规矩，要么我守规矩。
凡间要是使出真本事的话在屠龙团里有个说一不二的地位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给一群猴子当大王并不是他的本意。实际上他已经把这群人当成死人看待了，等遇到真龙之后，这些人都是要卖掉的棋子，没必要跟他们争口舌之快。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凡间感觉到了一丝怜悯。
是的，一群庸碌无为的人们，过着平庸的日子，也许凭借一身过硬的肌肉能在普通人里横行霸道，但是在真正强大的人面前如同蝼蚁，只需要一个谎言就可以让他们成群结队的跑来送死。
他们是那么容易欺骗，又是那么容易愤怒，这份愤怒完全没有理智的制约，因为他们从未受过教育的头脑里根本不知道理智为何物。在这群人的头脑中，真理只有两个，一个叫欠债还钱，一个叫杀人偿命。
当然他们虽然将这两个真理奉为圭臬，但却一向喜欢钻空子，所谓欠债还钱，当然是你欠了我的债要还钱，我欠了你的债是万万不会还的，想要把钱拿回去，只能凭本事，而这个本事，就仅仅是拳头或者刀剑而已，嘴皮子是不行的。
所谓杀人偿命，当然就是更简单了，你杀了我的人，我要你偿命，我杀了你的人，当然也是要偿命的，不过命在这里，你得自己来拿。翻过来掉过去，费了许多口舌，总结成的无非就是个强盗逻辑，一切的一切在这个圈子里就只看拳头。
一种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群不能融入主流社会的人群中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
凡间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人性，也花了很多精力去观察遇到的人，究其原因，凡间自身的经历使其对社会和生活产生了反思。
他曾经想要建设一个富饶强大的菲因，但这并不是每个人的愿望，所以他才会遭遇那场牢狱之灾。
他也曾像亚尔托利亚那样将道义变成每个人心中的守则，但是很多人不买账。
说到底，这个世界是由很多很多种人构成的，他们之间的想法区别之大根本无法调和，想要将这些拥有不同思想，不同利益诉求，不同生活习惯的人们整合在同一个国家里，同一个社会里，同一个体系里，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凡间在离开菲因图书馆前，国王菲洛泽尔曾经秘密的召见了他，这是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菲洛泽尔皇想要建设一个美好的菲因，但是他已经力不从心，所以想要从凡间这里寻求帮助，甚至愿意恢复其摄政王的地位，让他对菲因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彻底根除积弊，重新振兴王朝。
当然凡间拒绝了，不是因为他不再信任菲因皇室，而是因为他迷茫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菲因，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天下人想要的世界。
无论你做什么都会触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会遇到阻力。那么你做的事情真的那么重要么？真的值得伤害那么多人么？使那么多人受到伤害的事情，真的是有益的事情么？
凡间自己无法整理出自己的思绪，所以才会游历，到那些过去不曾去过的地方，与那些从未接触过的文化相遇，去了解，去体会，去思考，然后沉淀出自己的想法。
这一路上，凡间几乎是下意识的观察那些屠龙团的成员，观察他们的言行，观察他们做事情的方式，观察他们处事的逻辑。凡间可以清晰的从他们身上找到一种共同点：
他们都没法正常的融入稳定的社会。
他们中有的人渴望轰轰烈烈的人生，有的人渴望足够挥霍的财富，有的人渴望被人众星捧月般的关注。
当然这些想法每个普通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但是屠龙团里的人，和普通人相比，愿意为这些东西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将自己的生命和身体看得不那么沉重，活着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负担，唯有挥霍或者炫耀的时候，才能让他们感到轻松，让他们遗忘掉生活的苦闷。而死亡对他们而言，也许只是解脱。
看上去挺可怜的。
凡间听说过杀手们的原则，绝对不能和自己要杀死的目标接触，否则会心软，进而导致自身的死亡。
这点和士兵们也有些相似，有些士兵会遇到与自己相识的敌人，战斗的时候会产生怜悯的感情，一时的犹豫可能会送掉性命。
凡间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怜悯这些人，但相处了几天，还是会有怜悯的情怀。想到这里凡间笑了笑，有些人不论拥有多大的权利，都能令人放心，很多人信任他们，依赖他们，有些人就不行。
凡间自己属于不行的那一类，一旦手上拥有权利就会被人忌惮，被人防备。他一直不明白原因，但是刚刚似乎灵光一现的让他想到了什么。
怜悯该怜悯的，毁灭该毁灭的。
毁灭该怜悯的人就是邪恶，怜悯该毁灭的人就是寡断。
过去的凡间就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存在，所以才让人防备，让人恐惧。
因为他会做出一些“正义”的人做不出的事情，比如放弃国都南下抗战。
想到这里，凡间再看那些屠龙团的牲口，再不带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