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焚村
陈古忙得焦头烂额，山里城里不停地转圈。
村民个个人心惶惶，他们已经无心农作了，也没有那个力气去下田了，他们只能时不时地跑到陈古的屋子里看看他有没有成果。
很多人的身体开始痒了起来。
何长娥这几天也老是感觉身体无力，她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村里这段时间闹心的事可真不少，现在还那么多人犯了奇怪的病，她的心里也是怪慎的。现在竹婆子也已经死了，唯一权威的陈大夫又整天把自己锁在家里研究药材。村里没有一个拿得准事的人。
她想要到城里去一趟，看能不能找人联系上逃难的娘家。
还没走出门口，她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直接扶着门槛摔了下去。
她依稀记得很多犯病的村人前期也是这样全身乏力的。难道……
何长娥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尤可罗和晴歌出去采药去了。她得给他们准备午饭。
何长娥料想，自己怕是进不了城的了。
晌午尤可罗和晴歌采药回来了，放下竹篓便看见桌上摆着的饭菜，却不见了何长娥。
“妈——”
尤可罗叫了一声，里屋传来低低的答应。尤可罗走了进去，看见何长娥正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刚才做完饭感觉有些累便回来睡了一会。”何长娥解释道。
尤可罗要帮她把饭菜盛进来，她拒绝了，说已经吃过了。
“小罗子，你去吃吧，让妈再休息一会。”何长娥欣慰地望着儿子。他现在已经七岁了，困苦的生活让他早早地明白了生活的艰辛。也让他长成了一个独立的小汉子。怕以后他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的。
何长娥一个下午都没有下床，尤可罗有些担心，便想说去请陈古过来看看。
陈古家的门紧紧地锁着。里面乌漆嘛黑的。
趁着尤可罗出去的当儿，何长娥把晴歌叫到了跟前。把一个小包袱放在她手上。
“晴歌，姨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里是姨姨当年剩下的一些嫁妆。姨姨把它们都给你了。以后要是姨姨不在了，你和小罗子两个人就离开尤家村，到外面的世界去看找什么活养着自己，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把这些东西变卖了换些钱子，看能不能做门小生意，两个人一起过活。”
何长娥一下子说了一大堆。晴歌好看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她感觉到何长娥身上有很浓烈的阴气，就跟那些染上瘟疫的村人一样。
何长娥爱怜地摸了摸晴歌的头，宽慰地自言自语：“有你陪着小罗子，这样我也放心些，至少小罗子以后也不会只剩下他一个人。”
“姨姨。”晴歌忍不住唤了一声。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她也没有办法阻止这场可怕的瘟疫。
何长娥的手臂上已经长出了密密的红疹。隔外地刺眼。
“傻孩子，生死有命。”何长娥说道。“记着，小罗子回来以后，你千万不要让他进来我这屋子，你也不要再进来了。”
尤可罗没有找到陈古，只好失望地回了家。正要进里屋去看何长娥却被晴歌拦在了门口。
“姨姨睡下了，让你别去打扰她。”晴歌洒了个谎，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尤可罗何长娥的病，可是她潜意识里并不希望尤可罗知道了伤心。
第二天早上尤家村整个乱套了！
尤可罗一出门就看见人们纷纷往陈古家跑去。
心里一阵预警，尤可罗感觉一慌也跟着人们跑了过去！
陈古的尸体躺在地上，身体多处溃烂。显然也是瘟疫！
但他身上更多的是爪痕捉的伤口，他的脸明显被利齿类动物啃食了一半，脑浆和着血流了一地。有些胆小的人甚至呕吐了起来。
尤可罗也做呕。但他好歹也见过几个死人了还算勉强撑了下去。
“陈大夫怎么死了？陈大夫死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啊？”村人六神无主地说。陈古可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如今瘟疫还没解决他竟然就死了！
“猫。”晴歌低下头小声地在尤可罗耳边说。“他是被猫咬死的。”
陈古养了一只猫，他家药材诸多所以老鼠也就不少。平日里他都是把猫放养的，只是自从村里害了瘟疫他担心这猫惹了瘟疫出去害人就把它关了起来。后来他终日里研究药物，自己又身染了瘟疫，就把关着的猫忘了，那猫一直被关着，多日不曾进食，直到前天晚上猫突然发狂撞破木笼子逃了出来直接扑在了陈古的身上。
陈古本来就因为瘟疫全身乏力的身体怎么挡得住因为饥饿而发狂的疯猫。
没有人听见晴歌说的话。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了。
陈古死了，而村里大多数都是犯了瘟疫的村人！
“我们逃吧！”不知道是谁的提议丢进人群了一下子引起了共鸣。
人们纷纷往村口跑去。
跑到村口，他们却惊恐地发现村道不见了，四个村口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村子里长出了许多长满尖刺的荆棘和蔓藤，村口甚至还长出了几棵树来，这些东西挡住了村里每一个能出去外面的通道！
有人回家拿了刀来，试图劈开荆棘硬闯出去。可是他却砍却发现那么荆棘越来越多，越砍越心惊，最后他惊叫着逃了回来，身上布满被刺扎破的血洞。
“一定是诅咒！是那个外乡人！盗墓犯！惹了恶鬼！把诅咒带到我们这来了！”有村人绝望地蹲在了地上，几个小孩子被吓得哭了起来。
怎么办呢？他们都被困在尤家村了！
“陈大夫说过，他死了你就要放火烧了村子。”晴歌在一边提醒尤可罗。
尤可罗一愣，是的，陈古这样对他说过！
可是村子里还有很多没病的人啊！还有妈妈！
想到何长娥，尤可罗撒开了腿朝家里跑去。
何长娥把里屋的门反锁了。
尤可罗一个劲地拍打着木门，“妈——妈——你在不在！开门啊！是我啊！”
“姨姨也生病了。”晴歌知道不能再瞒着他了。
“你骗人！”尤可罗大声地喊。
“是姨姨不让你进去的！姨姨让我们离开村子！”晴歌也叫。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情绪这种东西。这不是人类才应该有的吗？
“不！”尤可罗拒绝，就像他拒绝放火烧村一样。
里屋传来了何长娥低低的声音。她从窗户看见了人们奔逃的模样，听见陈古死了的消息。“你们走吧，离开尤家村。小罗子，听话，以后要听晴歌姐姐的话。”
“不要！”尤可罗放声地哭了起来！他不想离开何长娥，也不想离开尤家村，更加不想烧掉尤家村！
人们逃不出尤家村，他们全都被困在这里了，和那些瘟疫的病人一起！
这个夏天瘟疫袭村，谁家都顾不上田里的庄稼，可以说颗粒无收，只能靠家里仅有的存粮允饥，可是谁家的存粮熬得到他们想出办法逃离村子的时候？很快，饥饿在村人间蔓延……
尤可罗家有晴歌在，晴歌每次出去都能带回来很多果实，他们倒还勉强应活，尤可罗也给村人送去了一些果实，只是杯水车薪。
“杀人了！快来人啊！杀人了！”一个女人尖厉的叫唤吓到了所有沉寂在家里的村人。人们纷纷走出屋子去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常大娘的声音。常大娘是尤小青的妈妈。
尤可罗也朝声音走了过去。
尤小青家的院子里，常大娘正抱着尤小青死去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那小小的尸首左臂上被撕下了一大块的皮肉，骨头都露出来了！院子里飘满了血的腥味。
“天杀的畜牲啊！”常大娘随手捉起一把沙石朝院角扔了过去！“冷血的怪物啊！竟然光天化日捉我孩子的肉来吃啊！”
周围的人闻言心底皆是一寒。
常大娘丢石头的院角里蹲着一个男人，此时正有精有味地咀嚼着什么。是尤瘸子。
更恐怖的是，尤可罗分明听见了好几个人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
人吃人
尤可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的，他一回来就把门锁了起来，把桌子顶在门上，生怕也有这么一个男人突然闯进来然后捉着自己或者晴歌姐姐就咬！
尤瘸子吃了小青的肉。
尤可罗肚子里一阵翻滚。可惜他实在没什么能吐出来的。
晴歌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他才七岁。
夜晚静悄悄的。尤可罗睡不着，他想村子里其他的人一定也睡不着！里屋传来何长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尤可罗从窗户看了，何长娥的身上也长满了脓包，被她抓破了，脓水流了出来，腥臭难闻。
妈妈一定很难受。
“也许死对于他们来说才是一种解脱。从恐惧和痛苦中解脱。”
尤可罗突然想到了晴歌说过的这一句话。
“记住，如果我死了，你就放火烧村。”
这是陈古对他的叮咛。
尤可罗爬了起来，叫起了晴歌。两个人收拾了一下。末了，尤可罗跪在何长娥的门外，什么也不说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村子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用稻草和泥的土砖盖起来的，干燥厚实，大部分人家的门外也堆着用来炊灶的草垛。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布满了天空，美丽的银河贯穿其中。
尤可罗擦着一颗火柴，扔进了自家的草垛里。火光，一点一点地蔓延开去……
很快，其他地方的草垛也烧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
“着火了！快起来救火啊！”
“着火了！”
火炎蔓延，汇集，火光一下子窜上了半空，照亮了整个尤家村！
村东口，晴歌拉着尤可罗穿过了荆棘和蔓藤，那些荆棘和蔓藤一碰到晴歌便自动地绕到了一边，两人很快就出了村子。
荆棘的里面传来人们的绝望的叫声，惊慌的哭声。
尤可罗感觉心里一堵，眼泪夺眶而出。
尤家村的火越烧越旺了，空气里充斥着火炎的高温还有那些浓厚的烧焦味。
尤可罗在村外放肆地大哭着，拼命想要释放心里的压抑。哭着哭着他竟然就这样背过了气去！
晴歌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拖到一边，蹲下让他靠着自己休息。
才一会儿，尤可罗便悠悠的醒了过来，他脸上泪痕末干，眼里却是出奇的平静，似乎完全放下了他刚刚做过的事。
“胡有康，生前为官贪婪，暴敛乡里鱼肉百姓，打入火山地狱”
“马钱，吕三，盗墓窃宝，施以磔刑，轮入畜牲道。”
“尤家村众，领入黄泉，照孽镜，查判因果，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