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惊魂
今晚过去了,他们就可以解脱往生了吧。
尤可罗看着奠台上的祭灵瓶,从昨晚开始,这瓶子就异常安静,他再也没有感觉到从瓶子里溢出来那强烈的怨念。
何云躲在白幔后面,偷偷地注视着奠台上的祭灵瓶,眼睛一眨不眨的。她心里有一个算计,如果今天再不动手或许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做的……
那时候,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
下午时分,指带着尤可罗出去了一趟,因为实在拗不过尤可罗的请求了。他们得去找晴歌和袁宝聚聚。
临行前叮嘱了于家人要好好看着灵堂。
而何云也趁着这个机会把准备好的跟祭灵瓶一模一样的瓶子放在了奠台之上。上面封着的那张符是她从附近寺庙里求来的,在她看来和祭灵瓶口的那张符别无两样。
尤可罗见到了晴歌袁宝两人心下也安然了许多。晴歌还是因为冬季的天性整日里慵懒的模样,而袁宝因为指离开的时候给了他铜板倒也无忧吃食。
午后时分,三孩子相聚完后尤可罗便跟着指回到了于家。
今晚过后,这里的事就结了。那时候我们可以到其他地方去一边玩儿一边赚钱。指美美地说。
今晚守夜的是于家的孙辈,也是于炎的亲兄弟于丰和于顺。
四个人依旧在灵堂里食用晚膳。
尤可罗看着放在奠台上的祭灵瓶,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来。那个祭灵瓶,也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指没有注意地去查看祭灵瓶,他相信于家的人断然是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只是世事总无常,有些人总会为仇恨或嫉妒之类的强烈情感蒙蔽自己的眼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为一已之私欲。
例如何云,她是于丰正妻,是于丰八抬大轿从正门里抬进来的女人,偏偏进门数年肚子却毫无起色。而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吕彩,这个她看不上眼的农家女孩,偏门牵进来的二房,有了。她怎么能不急,怎么能不气。看着于丰对她是一天好过一天,走个路都小心搀着的模样,何云妒火中烧。要是真等她生下个男丁,那自己还做什么于家的大少奶奶!
这是老天赐于她的机会,只要吕彩没了,或者是孩子没了。那么谁也威胁不了她于家大少奶奶。
何云两手紧紧地握着祭灵瓶,她的手心都出汗了,真担心不小心把瓶子滑出手来摔碎可怎么办。
只要把它放在吕彩的房门口,那么吕彩一开门就会碰倒它。不管有没有恶灵,老太爷势必会大发雷霆。若真的有恶灵才好,把她们母子都收了得了。
吕彩素来怕冷,此时她正裹着厚厚的狐裘大衣靠在太师椅子上,抚摸着肚子。已经十个月了,想到里面的小子随时都会跑出来,吕彩便感到兴奋又害怕。
“叩叩”响起了两下敲门声。
“谁啊?”吕彩扬声问,没有人回答。偏偏丫环青儿又给支使出去了。吕彩撑着肚子站起来,慢慢地走过去。
“吱嘎……”门被推开了。
此时在灵堂的尤可罗忽然感觉到一阵头痛欲裂!他痛呼一声瘫倒在蒲团之上。
指感觉心神一凌,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奠台前!
“这不是祭灵瓶!”指猛地将奠台上的祭灵瓶扫落地上。
“啪。”地一声,瓶子碎了,空的。
“好痛!头好痛!尤可罗一个劲的痛呼着,为什么他会感觉头痛欲裂?为什么他可以看见那个一脸苍白披头散发的女人。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是龙婧!
与此同时,于家后院里响起了一个女人的惨叫声。
于丰猛地冲了出去:“彩儿!”
“你没事吧!?”指摇着地上的尤可罗,他可不明白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快,快。”尤可罗汗都出来了,脑袋仿佛要四下炸开来才会舒服的感觉让他透不过气来。“有人,要生了!”
指扔下尤可罗冲了出去,半天才愰悟过来的于顺也赶紧跟了上去。
指一边跑一边还不忘问于顺:“你们家是不是有孕妇!?”
“是,我大哥的小妾吕彩,已经快要生的了。”
“该死!”
指觉得自己要是没接下这活儿该有多好。说不定可以多活个几年,他现在有些舍不得这个喧嚣凡尘了。
母子魂遇上生孕妇,不借腹产鬼还能干嘛!
等到两个赶到吕彩房门口的时候,吕彩正痛得满地打滚,旁边是一个破碎了的瓶子,祭灵瓶。
于丰站在一边手足无措,那打滚的女人一会儿是痛呼流汗的吕彩,一会儿却变成了另一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女人,他不敢上前,只能看着那女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哭嚎。
奇怪的是,于家其他的人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巨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连下人都没有出来。
指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背在身上的桃木寸剑,咬破手指鲜血一划!立刻就要朝吕彩的咙喉之处刺去!
“你干什么!”于丰大惊,怒喝一声一个箭头把指的桃木剑打落地上。
“碍事!如果让她顺利产下鬼子你们于家就完了!”指气得大骂,鲜血桃木沾垢即失法效,捡起来都没用!
“那是彩儿!”于丰也对着指怒目相对,护在了吕彩的前头。
指无奈。“那个女人已经给龙婧弄死了,现在龙婧附在她身上就是要把生前没有生下的鬼子生下来!一但出生那就是两个婴魂!到时候两个婴魂的无生之怨就是十个得道高僧也镇压不住!不但你于家完蛋!整个武岩都可能陪着你们送葬!”
于顺闻言赶紧去拉他的哥哥。指重新又祭出了一把桃木寸剑,正要对着吕彩刺下去,却一眼望进了女人深黑的瞳孔里。
那一片墨黑如池。
糟了。
指突然发现吕彩不见了,于丰和于顺也不见了。他手里依然拿着桃木寸剑,只是这个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呢?他忘了……
这里是……
“司徒宇!”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喊他,那么熟悉,那么想念。
对,他是司徒宇。
他回过头,看见梦里那张美丽的脸,亲切的微笑,还有那一双会笑的大眼睛。“林薇。”
头痛慢慢地减退了,尤可罗勉强地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他得去找指!
龙婧一定是出来了,而且就在于府,她那强烈的怨恨仿佛充斥在这里的空气之中。让他无时无刻不得不去在意。
走出了灵堂,忽然一阵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现在应该是晚上啊?
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额前,是夕阳,好红的夕阳啊……
他现在是站在,尤家村的小道上!
“小罗子!还不回家呢!你妈到处在找你呢!”尤可罗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是尤二婶!
尤二婶还像以前一样,在她家门筛着玉米棒子,看见尤可罗看向她,嗔怪地朝这边点了下手指。“你啊!多大个孩子了还是那样贪玩啊!”
以前尤二婶最喜欢跟他说教的了,但尤可罗明白,二婶是最疼他的。
远远地,尤可罗听见忽高忽低的声音那么熟悉。
“小罗子——”
“还不过去呐!你妈在找你了!”尤二婶又摧促了一遍。
尤可罗呆呆地站在那里。这里,是尤家村。
另一边转角的地方,何长娥已经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路中间发呆的尤可罗。
“可罗,去哪了,走了,回家吃饭了。”何长娥站在那里朝他招手。
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滑了出来。尤可罗拼命地揉着双眼,拼命地去看清楚母亲的模样。
还是跟以前一样,温和地浅笑着,眼睛里是满满地对他的慈爱。
妈——
“小罗子,回去了。”
尤可罗拼命地摇头。他知道这是龙婧给他的梦境,如果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记得很清楚,尤家村已经没有了,尤家村的人们,是他亲手埋葬的。
所以,这只能是梦魇。
“小罗子。怎么了?怎么哭了?快点到妈妈这来。”何长娥看着他,一脸的关切。尤二婶也走了出来。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过来,关心地看着他。
这都是他最熟悉的尤家村的人们。
“小罗子。”陈古医生。
“小罗子——”何大爷。
“可罗。”尤四婶。
“罗哥哥!”青儿……
不要再叫了……
尤可罗猛得转身,背对着众人跑了开去。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对的是灵堂里惨亮的蜡烛。
要去找指!
此时的指正在梦魇之中迎接他的人生大事。
满堂的喜庆,大红双喜贴满了大门和屋里,鸾凤合鸣鸳鸯被整齐地摊着在床上,门外依然锣鼓喧天。今天是他司徒宇的大日子!
林薇蒙着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床沿上,等待着做为丈夫的他掀起那一方红帕。
指慢慢地坐在旁边。这是他期待了多少个日月的日子,今天终于来了,心情却异常的平静。
这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新娘。
揭开喜帕,林薇新娘的模样更加娇俏,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含羞带怯地看着他。“薇儿……”
“指!你快醒醒!”尤可罗急了,他已经摇了半天了!这家伙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旁边的于丰显然已经死了,于顺还有一息尚存,可是他不懂怎么救人啊!
“指!指!你快醒醒!”
指看着眼前美丽的新娘,如果这是真实,那该有多好。
抚摸上那细嫩的脸颊,倾刻间,新娘变成了枯骨,新房变成了坟墓。
林薇,已经死了数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