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既知我意
沈夜没有再说话，径直走过瞳的身侧，走到那张巨大的桌案前，凝视着偃甲人的残躯片刻，将手抚上了偃甲人的面颊，似乎有所感怀，或是思考着什么，之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勉强拼合起来的躯体，说：“本座常说，要爱惜物力，这谢衣偃甲，你能否将它复原？”
“看这偃甲人损毁的情况，除非谢衣本人，否则恐难以修复。”
“哼，”沈夜似乎对瞳一再的提起谢衣感到不快。“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理这堆偃甲？”
“还未想好，或者看看能否有其他用途也好。”
“既然如此，本座便将他交给你保管了，头不要动，其它部分你自行处理。”沈夜又似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不过，本座到是有个建议，我看这偃甲人的骨骼所用材料甚是珍奇，即便是上好的铸造兵器的材料怕也不及，不知谢衣是从何处寻觅而来……你便依照着谢衣旧时所用的刀的形制，改造出一柄偃甲刀罢，给初七用，也算是……物尽其用，物归原主罢……”
“……哦，大祭司既然有如此好的想法，属下便尽力一试。”
对于沈夜的这个主意，瞳内心很不情愿，但表面上只得先答应着，只能随后再和谢衣说知此事了，或者商量一个别的办法来应付大祭司。
沈夜安排好了谢衣偃甲的用途，才开始说起正事。
“本座来，是另有事要说知与你。”
“大祭司请讲。”
“如你前日打探到的消息，谢衣的确是在寻找捐毒指环，而那指环是上古神剑昭明的一部分，这些，你应当已经从这偃甲头颅中读到了。”
“哦，看到了，的确是一个好的想法，但恐怕不易实现。”瞳装做一副刚知道情况的样子，若有所虑。
“无妨，我已经做了布署，无论成与不成，都可以尝试一番。”
瞳点点头。“那便依大祭司安排。”
“你这边，有两件事要尽快推进。其一，我们收集到的魔气已经差不多够用，你要尽快给全城的族民都染上魔气，好随时准备安排他们迁往下界。”
“属下明白。”
“另外，先前吩咐你制做的可以迷惑心魔，但不至伤及下界百姓，同时可以由我随时掌控的矩木枝，不知进展如何？若完成时，便交与华月，由她来安排投放。
“好。”
“等昭明到手，我便依沧溟城主之意，除去心魔，同时举族迁往下界。……即便未能寻找到昭明，我自当尽力一搏，有些事，无论如何都是要做的。”沈夜脸上现出了坚定的表情，同时握紧了双拳。
“大祭司，如此看来，你的决意是要更改了？”
“什么决意？”
“你不是一直有担责殉城之心？”
“你，是从何得知？”
“相处甚久，自然深知大祭司的意图。”
“若没有人为我们所做下的事负责，承担那些罪名，那么我们的族民即使迁往了下界，亦很难有平静的生活，下界的那些所谓正派门派，必然会无休止的追杀围剿他们……不久前，你逼供那天罡之时，他不也说了，百年前，他们就早已知道流月城的事情，而那天罡潜入无厌伽蓝，正是有所行动的开始。所以，他们联手起来对付流月城的人，不过是早晚的事。”
“是的，他们之所以至今仍毫无动作，一则相去太远，自忖事不关已；二则伏羲结界坚不可摧，他们也无法可想。”瞳的手指敲击着轮椅的扶手，似乎是在活动着手指关节。
“可是一旦我们迁到了下界，他们岂会坐视不管？况且，与心魔合作，皆是我一人一意孤行的决定，与众族人无关，因此，应当担负的，我自当全部担负。”
“……这样说来，无论如何，大祭司都要以一已之身，宁愿承担后世无尽骂名，以保我族人在下界后能安然的生存繁衍？”
“你既然知道，何必说的这样明白？”
“……”瞳没有回答。
沈夜接着说：“到时候，你和华月带上小曦，一起去下界。”
瞳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一生，所谓做恶更多，族人恨我惧我比你更甚几分，你既决意留下，我又何必偷生？何况，我一残废之人，下界何用？小曦有华月照看就足够了。”
“瞳，继任大祭司的人选……恐一时无法承担其重任，下界后，你与华月还需继续辅佐新任的大祭司，以使烈山部族尽快适应新的生活。”
“大祭司多虑了，若天意不亡我烈山族，他们自会生活的很好。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
“……既然你如此说……我不强你。”
瞳不说话，转过身去，随意的摆弄起墙边架子上的那一排蛊皿，像是在例行查看蛊虫培养的情况。手中一边拨弄着蛊虫，一边看似不经意的随口问到：“不知尊上与谢衣之间的心结，如今可否开解了？”
“你为何又提起此事？”
“此时又无旁人，亦无砺罂在旁边窥伺。既然大祭司决心早晚要死了，死之前，有些事情还是弄明白一些的好，死后也不至于执念不散。”瞳的轻描淡写的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些懒懒的意思。
“……本座只是不明白，在谢衣心中，下界苍生与我烈山部人相比，孰轻孰重？”
“谢衣当年不赞同你的决定，是不愿以这样的方式来救我族民，他总坚信会有更好的选择……他想寻找一个能直接除去砺罂的办法，使其不能威胁到我族民，然后再另寻生存之道。他不忍心看你担负任何你本无需担负的罪名……”
“呵，你居然为谢衣开脱，你的这些想法是从何得来的？”
“偃甲人的头颅中，尽多谢衣对大祭司的念念之心。毕生所求，不过只为回护一人一城，大祭司以为，这一人是指谁？”
瞳一边说着，一边将轮椅靠近沈夜，手下暗暗的起了一个小动作。
沈夜正在思考着瞳所说的这几句话，不料身上的灵力有了轻微的感应。
“瞳，你在给我下蛊？”
察觉到了身上的蛊虫，沈夜瞬间沉下脸来，周身战意腾起，便试图要逼出这蛊虫，与瞳一战。
但念及面前之人是瞳，所以无论如何，他想问个清楚，若换做他人，沈夜必定早已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瞳，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