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辣子”凤姐
贾环也知道,他在贾府虽然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子,但终究也是主子身份。
在曹雪芹笔下的《红楼梦》里,贾环曾和薛宝钗房里的莺儿玩钱输了耍赖,先被莺儿数落,后被贾宝玉呵斥,落了个没趣儿,来到赵姨娘这里,又被她啐嘴道:“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那里玩不得?谁叫你跑那里去讨没意思?”
结果赵姨娘的话被路过的王熙凤听见了,王熙凤说道:“凭他怎么样,都有太太老爷管教!他现在是主子,有什么不好,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那这些淡话做什么?”
赵姨娘是贾环的亲生母亲,又是在贾政面前得宠的姨娘,但是在贾府里,却也只是个奴才身份,按照封建规矩,贾环这个亲生儿子都轮不到她教养!
彩霞虽然在王夫人房里使唤,也颇为得脸,但终究只是个丫鬟,大过天去,也比不上贾环的主子身份。
曹雪芹笔下的《红楼梦》里,贾环后来认为彩霞“不过是个丫头,没了她,自然还有别的”,本也是那些身为主子的人的正常心思。
贾环又不是贾宝玉,认为“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子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觉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对他房里的那些得意的丫鬟,都好得没话说。
贾环前世做了二十多年死宅,二十大几还没有谈过女朋友,童子身都交给了发廊妹,从来没有遇到过对自己上心的女孩,现在有了一个彩霞,便觉满足。
但是也不愿做得太过,吓到了彩霞,反倒不美。
闻听此言,乖乖地坐下,看着彩霞熟门熟路地在屋子里找到茶叶、茶壶,用炉子上煨着的热水把茶壶里里外外冲洗了一遍,才泡上茶,把茶壶、茶杯用一个托盘托着,端出来,放在摇椅旁的小几上,给贾环倒了一杯,递到他的手里。
贾环接过来,先凑到鼻子下面深深一嗅,摇头晃脑道:“彩霞姐姐泡出来的茶,果然比我自己泡的要香醇几分,闻起来就令人陶醉。”
彩霞抿嘴笑着,斜斜地瞥了贾环一眼,说道:“几天没见,你的嘴上是抹了蜜么,说话像是换了个人,油腔滑调的。”
贾环作色道:“我这话可是发自肺腑的,怎么能是油腔滑调呢!姐姐别站着了,快坐吧!”
彩霞在小几旁边的小凳上坐下,双臂环抱着双膝,下巴在膝盖上一点一点的磕着,笑着说道:“这还不油腔滑调?这些话之前可从来没有在你的嘴里听到过,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贾环嘿嘿笑着,把脸凑过来问道:“那姐姐爱不爱听?”
彩霞俏脸扉红,啐嘴说道:“我不爱听,你还是把这些话都留着,等着说给你的袭人姐姐听吧!”
贾环脸上不尴不尬道:“袭人哪有姐姐你半分好,我这些话,只跟姐姐你一个人说,其他任谁想听上半句,都不能够!姐姐要是不信,我发个誓给你!”
彩霞连忙伸手拦住贾环,嘟嘴说道:“这些都是玩笑话,值个什么,还要你赌咒发誓——你只要明白我的心就好!”
贾环放下茶杯,一把拉住彩霞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正色沉声说道:“姐姐不用说别的,你的心思我明白,我的心意也想让姐姐你知道!我这就想法子,向太太把你讨到我房里来!”
彩霞咬着嘴唇说道:“爷只要有这个心,我就放心了!这事急不得,爷只需缓缓行之就好,我等得!”
贾环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互表心迹,关系顿时比之前亲密了许多,接下来说话,贾环也没有松开彩霞的手,就是喝茶,也只用一只手,另外一只手把彩霞修长细嫩的小手握在手里,细细把玩,闹得彩霞缩手不得,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贾环问道:“我这几天没有出院,府里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彩霞说道:“别的没有听说什么,只听说昨个姑奶奶那里派人上来了,说姑奶奶不大好,怕时日无多了,老太太听说,痛哭了一回,命老爷太太派人南下去瞧看,一来得个准信儿,二来,万一姑奶奶真的去了,老太太有意把表姑娘叫到身边来教养。”
“这会儿,老爷太太正在老太太房里商量着派谁南下呢,我也因此才得空,来你这里看看。”
贾环一听,心中微动,放下茶杯,松开彩霞的手,起身说道:“真的?我去看看。”说着,一溜烟儿跑出院子,直往贾母院里去。
穿廊过堂,来到贾母上房,只见门外的游廊上站着好些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个个生的花容月貌,颇为可观,但是贾环此时无心打望,径自走过去撩起帘笼走进去。
进到屋里,只见里面呜呜泱泱一大群人,正当中的正位上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正是贾府的老祖宗贾母。
在贾母的身边,站着一位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编成小辫,红丝束着,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成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脖子里金色璎珞,又有一根无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面如敷粉,唇若施脂的半大少年——正是贾宝玉!
在贾母的左手边,坐着一等奉国将军贾赦,贾赦的下手是邢夫人,邢夫人身边站着一位肌肤微丰,和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的少女——乃是贾府二小姐迎春。
邢夫人下手坐着的是贾琏,贾琏身旁站着一位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脖子里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条、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的少妇——不是那素有“辣子”之称的王熙凤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