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乱事将起
薛宝钗听了林黛玉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知道林黛玉是这样惯了的,也只是一笑了之,不去理她。
贾环眼看着他们三个的互动,深觉好笑,又不好笑出声,只能把笑意和着酒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薛姨妈却没有听出林黛玉这番话里隐含的意思,笑着对林黛玉说道:“你素日里身子单弱,本来就禁不得冷,她们惦记着你,倒不好了。”
林黛玉笑着说道:“姨妈不知道,幸亏这是在姨妈这里,倘若是在别人家里,她们这么做,怕不要惹恼了人家!难道人家连个手炉都没有,需要她们巴巴儿地从家里送过来?不知道的,不说丫头们太小心,还只当我素日里就是这么轻狂惯了的呢!”
薛姨妈听了,笑着说道:“这都是你自己多心,才能想到这么多,我就没有想到这些。”
说话时,贾宝玉那边已经连喝了三大杯酒了,又要给自己倒,李嬷嬷连忙又过来拦阻。
贾宝玉正喝得心甜意洽,又兼兄弟姐妹们说说笑笑,那里肯就此放下不再喝?只能屈意央求,“好妈妈,让我再喝两杯,然后就不再喝了。”
李嬷嬷听了,断声说道:“刚才哥儿只说要喝一杯,现在已经三杯下肚了!还要再喝两杯,我看不见,又不知道要喝多少了!环哥儿也在这里,他就没有像哥儿这么混喝胡喝的。”
贾环听了,连忙说道:“李嬷嬷,你只劝二哥,把我说进来做什么?我又没有那么多人管着拘着,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说着,仰头把自己杯里的残酒一口干了,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嘿嘿笑着,夹菜吃果子。
李嬷嬷见状,眼珠子转了转,又对贾宝玉说道:“哥儿要仔细,今儿老爷在家,提防着问你的功课!”
贾宝玉听了这话,心中非常不高兴,慢慢放下手里的酒壶,撅着嘴,垂下头。
林黛玉看到他的模样,连忙说道:“别在这里扫大家的兴。舅舅要是叫你,只说姨妈这里留住你!”说着,凑近了贾宝玉,压低声音说道:“你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
李嬷嬷素知林黛玉的为人,见她在贾宝玉的耳边嘀咕,扬声说道:“林姐儿,你别助着他了,你要劝他,只怕他还听你的话。”
林黛玉冷笑着说道:“我怎么助着他了?我也犯不着劝他!你这妈妈太不知事了!往常在老太太那里,也让他喝过几回酒,如今在姨妈这里,喝一回又能怎么样?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怪不到你去!”
“你这么拦着,想必是,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应该在这里喝,也未可知。”
李嬷嬷听了这话,又是急,又是笑,说道:“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利害!”
薛宝钗听了,也忍不住笑着,甚至在林黛玉的脸上拧了一把,说道:“真真的,颦丫头这么一张利嘴,叫人恨也不是,喜欢也不是。”
薛姨妈听了,也笑着说道:“别怕!别怕!我的儿!今儿既然来到姨妈这里,没好的给你吃,这酒一定管够!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喝,一切有我呢!就是真喝醉了,就留下睡一夜,不没有打紧的。”
说着,吩咐旁边的人,“再去烫些酒来。”
又对贾宝玉说道:“姨妈陪你喝上两杯,再和你兄弟姐妹说一会儿话,然后就吃饭吧。”
贾宝玉这才又略略鼓舞起些兴致来。
李嬷嬷见劝不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净讨人嫌了,悄声跟薛姨妈说了一声,“姨太太别只由着他。”又出来吩咐跟着贾宝玉过来的小丫头,“你们在这里小心伺候着,我回家去换身衣裳,再过来。”说完,径自回家去了。
李嬷嬷走了之后,剩下那些人,在贾宝玉面前都不济事了,见他喝的高兴,也没人过来讨他的嫌,一切尽由着他。
好在薛姨妈也没有太过纵着他,贾环在一边,不用人管,喝酒也颇有节制,贾宝玉终究是个做哥哥的,也不好太过放肆,又喝了两杯,就止住了。
一时薛姨妈命人端上晚饭,贾宝玉见那道酸笋鸡皮汤清爽解酒,痛喝了两碗,犹觉不过瘾,正要盛第三碗时,汤盆已经空了——原来贾环也喝着这汤不错,西里呼噜,比他还多喝了一碗。
薛姨妈见状,正要命人再去做一道来,却被贾宝玉拦住了,又胡乱吃了半碗多碧梗粥,撑了个肚儿圆,躺在炕上舒服得直叫唤。
一时林黛玉也吃完了饭,推了推已经迷迷糊糊了的贾宝玉,问他道:“你走不走?”
贾宝玉挣扎从炕上做起来,摇晃着身子,迷瞪着眼睛说道:“你要走,我和你一起走。”
林黛玉起身下炕,说道:“我们来了小半天了,外边天都要黑了,也该回去了。”
贾宝玉也坐在炕沿上,让小丫鬟给他穿鞋,跟着林黛玉、贾环一起,向薛姨妈、薛宝钗告辞。
贾环知道贾宝玉金贵,还需要归置归置,才能走出去,等不得他,自己先走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没有直接进屋,站在院子里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连忙让院里的小丫头去王夫人那里看看,问彩霞得不得空,叫她过来一下。
等了没多一会儿,彩霞急匆匆地跑过来了,看到贾环正站在院里,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已经接近满圆的月亮,走过来推了他一把,嘴里说道:“夜里凉了,你在外边站着,也要多加件衣服,仔细冻着了,受罪的还是你自己!”说着,扬声就叫香菱。
等香菱拿出一件披风出来,彩霞小心地给贾环披上了,才问道:“你这么晚了,还叫我过来,是什么事儿?”
贾环问道:“你和二哥房里的茜雪关系怎么样?”
彩霞回道:“我和茜雪,还有老太太房里的鸳鸯、琥珀,宝二爷房里的袭人、麝月,林姑娘房里的紫鹃,二姑娘房里的司棋,三姑娘房里的侍书,四姑娘房里的入画,还有太太房里的金钏儿,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后来才分到各处的。”
“我和茜雪,这两年倒是没有怎么走动,你问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