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深夜拦车
夜色沉沉的省道边,驾驶员老李缩着脖子注视着路上的行车。
他晚上11点40分就站在这里了,准确的说是昨天晚上11点40分,现在已是第二天了。已经二个多小时过去了,一辆车也没拦住。
虽说晚上来往车辆不多,但自打他站在这儿,也过去了二十多辆了,可就是没有一辆车停下来的。不是对他视而不见,就是加速而去,他是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
一束车灯由远而近,过来的是一辆货车,他再次打起精神,又是招手又是喊,然而货车不仅没有停,反而恶作剧地让前轮轧进路边的水塘,溅了他一身泥水。
过了10多分钟,又有一辆轿车驶来,他这次站到路中间招手,想以此逼停轿车。谁知,轿车就象是对付一个障碍物一样,绕过他疾驶而去。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又过了二辆车,仍然没有一辆停下,甚至连减速的意思都没有。他懊恼地退回路边,沮丧地靠在树干上。
一块缺角的牌子碰了他的肩膀一下,借助月光,可以看到牌子上写着“此路滑坡不通,请绕行。”几个大字,他从废县道出来就发现了它,当时只是恨恨地拎起来,再甩到树干上。此刻,当这块牌子碰到他时,也碰到了他正发泄不出的一腔怒火。他突然转过身去对着牌子就是一阵狠狠猛擂,牌子被擂到地上,他又上去一阵乱跺。
老李恨极了这块不起眼的牌子,它如果能醒目点,自己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发泄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下。
此刻,他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车没了,现在又累又饿地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到锦江给女儿过二十岁生日,想想真是倒霉透了。这一切都怪那个客人瞎指路,要不然现在自己应该已经是在回许都的路上了。也怪自己,也是老驾驶员了,怎么手刹没拉好就下车,不仅车报废了,人也差一点出事。他回想着山路上溜车的一幕,不禁有些后怕,要不是关键时刻丈夫拉住了妻子的手,那后果不勘设想,他这后半辈子怕是再也不得安宁了。
远处,又是一辆车过来了,老李从地上站起来。心里说,这次无论如何要把这辆车拦下来。他狠狠心,张开两臂站在了马路中间,摆出一副舍身拦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是一辆货车,货车疾驶而来,在离他还有五米远的地方急刹车停下。货车驾驶员探出头骂道:“混蛋,你他妈不要命了。”
老李赶紧说:“师傅,请帮帮忙。”
货车驾驶员问:“什么事?想搭车?”
总算拦住了一辆车,老李舒了口气。他离开马路中间,向货车小跑步过去,但刚跑到驾驶员车窗下还未来得及说话,货车驾驶员猛地一踩油门,货车从他身边蹿了出去,他迅速跳开,才没被货车带倒。他跳着脚骂货车驾驶员,货车早没了踪影。
这时的老李不仅心情焦躁,也饥寒交迫、筋疲力尽。从他本心讲,他想赶快叫到救护车,救了别人就等于救了自己。他相信那个人的承诺,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人身上。可一辆辆车都不肯停下,让他没了辙。身为驾驶员,他当然也知道晚上碰到拦车的,驾驶员一般都不敢停车,但情势所迫,他不能不抱着侥幸,期待着能碰上人多的车,或者驾驶员是个胆大的。
路边的树丛中闪过一个黑影。这个黑影瞄着老李,藏身在灌木丛中。
老李没有察觉,他的心思集中在怎么办上。他想,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总不能在这里死等,要另想办法才行。他朝周围看看,希望能看到一点亮光,他就奔亮光而去。可是周围除了月光再也看不到一点光源。
他站在路边想了想,拖着疲惫不堪的腿,开始延着公路边向前走,他想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总能走到乡镇或村庄。
黑影借着树影的掩护,猫着腰,一步一跳地跟着老李。
老李走了一阵,仍然看不到任何灯光,不由的停住脚。就在他思考是继续向前走,还是调整方向时,那个黑影从他身后悄悄扑了过来。
老李只觉得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自己头上,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影把老李拖进路边的草丛中,从容地在他身上掏出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程其凡付他的那笔钱,然后扬长而去。
天渐渐地亮了。
山里的早晨清新而寂静。一只黄色的小鸟落在程其凡搭起的小棚子上,不停地转着小脑袋。
这个地方,抛开泥石流不看,还是十分宜人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一片朝霞正在东天边漫延着、变换着。初秋的寒风吹黄了灌木丛,也吹红了树叶,远远望去,树、灌木、草,绿色、黄色和红色交相挥映,层层团团地随山峦起伏着,别有一番景致。每年许多游客到九寨沟看彩林,想来也不过如此。
程其凡看看在自己怀里睡着的董玉洁,轻轻推了推她。
董玉洁懵懵撞撞地睁开眼:“车来了?”
程其凡看着蜿蜒的山路说:“车没来,天亮了。”
董玉洁向四周看看:“车还没来?那个驾驶员骗了我们?”
“不会,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好处。也许是拦车不顺利。”程其凡觉得驾驶员骗他们的情况应该基本不存在,即便不考虑他们被困在山上,答应给他补足一部车的缺口钱总是要要的。
救护车未到,程其凡想得最多的是驾驶员在省道上拦不到车。驾驶员到省道上的时间再快也要到11点以后,晚上11点以后路上的车要明显减少,开夜车的驾驶员一般是不敢停车的。如果拦不到车,就没有办法打电话,这应该是到现在救护车未到的原因。
那么天亮后应该能拦到车的,也就是说如果是天亮后拦到车,打通电话,那救护车最迟应该几点到?应该不会超过9点。
董玉洁有些着急地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程其凡说:“再等等吧,驾驶员很有可能要到天亮后才能拦到车。县城的救护车也不会象城市里那样快。”
董玉洁轻轻移动了一下受伤的腿,忧心地说:“已经肿了。时间一长,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程其凡安慰地说:“县医院医疗水平还是不错的。别急,说不定救护车正在来的路上。”
董玉洁愁眉苦脸地说:“我们怎么会这么倒霉。”
程其凡钻出小棚子,伸了伸腰。他几乎一夜没睡,到了早晨才打了个盹。
这一夜,他无奈地想着哥哥一定在焦急地联系自己,而母亲的病不知道怎么样了。中风病人愈后一般都不会太好,要做好长期康复治疗的准备,县城现在条件不知怎么样?以前听说有一个老中医治疗中风后遗症有两下子,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董玉洁从棚子里伸出头:“哎,还有办法洗脸?”
“脸就先不要了。”程其凡捧出昨天摘的一堆野栗子:“民以食为天,我们现在吃早饭吧。”
董玉洁拿起一颗野栗子在手中看着:“真的能吃?”她已经二十个小时未吃东西了,此刻她真的饿了。
程其凡剥了一粒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你们医生就是穷讲究,其实什么都不懂。这是真正的绿色食品。”
董玉洁仍然有些犹豫:“什么绿色食品,这就是野果。”
程其凡哄着董玉洁:“它长在深山里,呼吸着负氧离子、喝着矿泉水长大,没有任何化学肥料、农药,没有任何添加剂,当然是地地道道的绿色食品。”说着把一粒剥好的野栗子硬塞进董玉洁嘴里。
董玉洁皱着眉头吃下去:“什么味?又苦又涩。”
程其凡说:“你不能跟锦江的糖炒栗子比,那里面有人工添加剂,这是原味的。”
董玉洁说:“你就骗人吧。有些野果是有毒的。”
程其凡说:“这个东西真的是可以吃的。我小时经常爬山,饿了就会摘野栗子吃,这个东西很当饱。你先吃一点,保持体力,出去后我第一件事就是请你吃一顿大餐。”
董玉洁拿着一颗野栗子,慢慢剥着说:“出去后首先要给晓凯打个电话,他接不到我们,准会以为是你变了卦。”
程其凡说:“反正我的脸谱从来就没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