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真的假的
十月的深圳，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路两边林立的高楼大厦，浓郁的现代化城市氛围，无不彰显着这座城市在改革开放中不寻常的脚步。
深圳市发展起来后，有人开始探究这片土地的历史，得出了历史源远流长的结论。
据说早在67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中期，这里就有人类繁衍生息。到了夏、商年代，这里是百越部族远征海洋的一个驻脚点。发展到宋朝时期，已是南方海路贸易的重要枢纽。但不管历史多么悠久，改革开放前这里是一个偏远的荒凉小镇、边陲渔村却是不争的事实。
1980年被设为经济特区后，这才有了现代史上真正的发展机遇。在国家政策扶持下，经过20多年的发展，这儿已经发展成为具有现代国际化城市元素的沿海城市，以原来的基础和发展速度考量，它创造了世界城市化、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奇迹。
作为中国口岸与世界交往的主要门户之一，作为国家给予强有力的经济支撑的城市之一，深圳的城市综合竞争力逐步位列大陆城市前列。建设成为中国高新技术产业重要基地、全国性金融中心、信息中心和华南商贸中心已经成为其正在实现的规划。
正因为深圳有了这些发展和十分看好的前景，吸引了内地许多企业到这里来占其一席之地，又因为这些来占一席之地的内地企业的到来，进一步推动了深圳的发展。
郑品正是在内地企业前来占一席之地的浪潮中来到深圳设立窗口的。
4号中午，郑品赶到深圳。下了飞机只有会计一个人来接机，他预感事情不妙了。
他在深圳有一个办事处，6个人，由一个叫李群的任经理，当时他在深圳设立办事处的初衷，是想通过办事处合理避掉部分税赋，因为作为经济特区的深圳当时享受着国家许多优惠政策。发展到后来，这个办事处成了他公司在深圳的一个窗口，销售业务逐年增加。本来他对李群是非常放心的，这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但半年前他在华东地区业务洽谈会上，无意中得知一笔货款已经进账2个月，而这笔货款恰巧是李群一周前向他汇报的呆滞账款之一，他起了疑心。但他不想轻易换经理，一是找一个好经理不容易，二是他觉得李群应该不敢太出格。于是，只是私下里嘱咐会计，50万元以上的支出，一定要通知自己。
就在儿子结婚前二天，也就是9月30号下午，会计来电话说李群让他划200万元到自己卡上，理由是国庆期间有一笔大业务要接，请示怎么办？200万元的业务在深圳办事处算是大业务了，按常规李群应当与他商量。
郑品感到有点不对劲，他立即通知银行的朋友，找个理由冻结办事处的账户，然后吩咐会计先拖着。儿子要结婚，他腾不出手去了解情况和解决问题。他隐隐感到，如果李群有什么不轨的行动，选择自己腾不出手的时间将是最有利的。
从接机的会计那里，郑品知道从今天早上起，李群的手机就打不通了，他赶到办事处，打开李群的办公室，室内已经是空空如野。
他和会计忙了一天一夜，才大致理清了李群经手的一些业务。清点后发现由于银行及时冻结了账户，国庆期间没有损失，但是李群还是带着他之前截取的7笔货款跑了，有200多万。
会计正在核对账目，郑品点起一支烟，陷入沉思。
他不得不面临一个新的选择，是重新委派一个经理，还是干脆撒掉这个窗口。
会计边核对边抬起头来说：“郑总，多亏你及时冻结的账户，李群一定是感觉到什么后，想再弄一笔钱走。”
“是啊，怪我太信任他了。”
“下面怎么办？”会计问。
郑品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这个窗口对公司还是有用的，从以后的发展来看还是应该保留，可是谁来当经理呢？如果再来一个李群，自己还不如关掉。他想到了儿子**，这小子已经成家，将来总要接班的，老这样浑浑噩噩的怎么行，干脆把他放到这里来，给他点担子，也让他远离了他那帮狐朋狗友。亏了就当交学费了。
郑品又在心里权衡了一番，然后说：“我想让小义过来。不过，这样你就要多操心些了。”
会计微微一怔，但随即说：“这没什么，干什么都有个开始。”
郑品知道会计有些担心，正想解释一下，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喂，是我。”
罗正说：“你那边事先放一放吧，程其凡夫妇乘坐的班机出事了。”
郑品没理解：“出什么事了？”
罗正沉默了一会说：“整架飞机没有一个人生还。”
郑品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可能？昨天上午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人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
郑品急忙回拨过去问：“罗正，你真的假的，咱们不带开这种玩笑的。”其实，他从罗正的语气中听出这不是开玩笑，只是出于一种不愿相信的本能。
罗正半天没说话，最后说了句：“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罗正的语气再次确认了这是事实，但郑品还是不愿意接受。他说：“有没有可能搞错？这种事有时会搞错的。以前就听说一个人出差被小偷偷了皮夹子，小偷被撞死了，警察从皮夹子里看到这个人的身份证，这个人的家人也以为是他撞死了。谁知，开追悼会的时候，这个人又回来了。”
罗正声音有些嘶哑：“郑品，这不是讲故事的时候。”手机里传来“咚”地一声，像是拳头擂在桌上。
郑品这才觉得不幸的事已经是真切地发生了，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提电脑，在新闻的第一页，看到了那条飞机失事的消息。
郑品在椅子上木然坐了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地球不转了，思维停止了，周围的一切不存在了。直到会计来请示他下一步的工作时，他才清醒过来，他想到应该赶快买机票飞锦江。
郑品匆匆走进一家机票预售点，里面有十来个人在排队，他站到队尾，焦急地向前面张望着。就要排到他了，一个小伙子从后面插队上来，旁若无人地把手伸进了售票窗口。郑品立即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小伙子的后领把他拉出来：“你他妈的后面排队去。”
小伙子满头是汗，火爆爆地说：“你他妈动什么手，老子就是不排队，怎么啦？”
郑品非常横地说：“怎么啦？你还有理了，不排队你试试？”
“怎么，你想打架？”小伙子不甘示弱地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就要动手的架势。
后面排队的人也发出不满的声音。
“大家都排队，你凭什么不排队？”
“到后面排队去。”
“现在这年轻人怎么了，一点素质也没有。”
“真不像话。”
郑品向前逼了一步，一副拼命架势：“你来吧，小子。”他此刻就想打一架。
“打架？你以为我怕你？我怕你不是人……老子不买了。”小伙子被郑品的架势震住，边退边虚张声势，声音却越说越低，退到门边后，一转身跑了。
排队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奚落的笑声。
排在郑品后面的是一个老年人和一个中年人，他们也着急买票。一边指责小伙子缺少公德，一边劝郑品：“算了，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郑品也觉自己火气太大了点，他转向窗口，对售票员说：“一张到锦江的，越早越好。”
售票员说：“7号上午8点？”她抬起头征求郑品的意见。
郑品问：“还有早点的吗？”
售票员面无表情地说：“没有，这是最早的。”
郑品没有选择，说：“一张。”
出了机票预售点，郑品心里一阵茫然。
马路上人车川流不息，但在他眼里就象是动画片，感觉很不真实。
他在马路上漫无目标地走着，走过商场，走过学校，走过医院，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只是这样走走心里觉得舒服些。
自古有“人有旦夕祸福”之说，现在郑品算是体会到了。只一天之隔，自己和程其凡已是阴阳两个世界的人，他心里有说不出的伤感。他想，要是自己的办事处不出事，说不定会留战友多玩两天，这场飞来之祸说不定就躲过去了。这个该死的李群，偏偏在这个时候向自己发难。不仅让自己损失了200多万，还让程其凡上了那架短命的飞机。他心里发恨，一定抓住这个该死的家伙。
办事处的会计找到郑品时，郑品已经喝醉了。
原来会计见他接电话后脸色突变，独自坐了一阵子什么话没说就走了，有些不放心，核对完账户就来到他住的宾馆，等不到他回来，怕出事，就通知办事处的人四处找他。终于找到了已经大半瓶酒下肚、趴在酒店大堂里的他。